於橋西讓小宋做個燉個豬蹄再燒個雞爪,要是中午來不及吃就讓何雨帶回去,說完了她又轉頭問何雨:
“照我看,還得給你做個豬腦子。”
何雨看著窗外懶得理她。
一個戴著大太陽帽的瘦小的女孩兒騎著一輛三輪車進入何雨的視野,車上捆了兩台舊型號的笨彩電,何雨一開始沒留意,直到她看清了女孩兒的側臉。
“時新月?”
小姑娘人不大,三輪車騎得很快,在何雨想要的看清的時候,她已經隻留下了一個背影。
那是時新月吧?
何雨疑心自己是被太陽曬得眼花,小姑娘雖然內向了一點兒,也不像是會在周末跑出來收廢品的呀。
把這件事兒記在了心裡,何雨歎了一口氣。
於橋西敲了一下她的腦門:“歎氣乾什麼?再歎福氣都沒了。”
大概是因為年少坎坷,中年發跡,成功過,也失敗過,於橋西這個人有時候特彆信因果宿命,她總認為什麼東西都是老天爺給安排好了的,這裡缺了一點兒,那裡就會補她一點。
何雨早就覺得她這想法夠沒意思的,按照自家默默的說法那就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支持這個觀點”,然而於橋西這麼想能讓自己心裡好過,她也覺得沒什麼了。前幾天語文課上有個同學在作文裡寫“有的人用童年治愈自己的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自己的童年”,這話何雨不知道怎麼就記住了。
大概是因為自己,大概是因為於橋西,大概是因為她在那瞬間問自己,自己給默默的童年能夠治愈她未來的一生。
“你們還有幾天換回來啊?”
“現在是二十天。”
因為誇了默默,又數字又小了那麼一點點。
“二十天……雨啊,就剩二十天了,你也彆替默默上學了,忙了這麼多年,正好有空休息幾天。”
何雨搖頭:“那不行,默默怎麼說都是最好的那個學生,學習成績下降了,老師現在還願意幫著找原因,要是十幾二十天沒病沒災還請假不去學校,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兒了。再說了,我還得學英語呢。”
於橋西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雖然她現在是在她女兒的身體裡,年輕是理所應當的,於橋西還是發現了一些不一樣。
“何雨,我覺得你現在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了?”
“你會給自己找盼頭了,學英語……你這唱個英文歌兒都得標拚音的,還學英語……行吧,你好好學,說不定還能用英語寫歌了呢。”
寫歌……
何雨想歎氣,想起來於橋西又要跟自己嗦,她又憋了回去。
“咱倆都多大的人了,你怎麼還揪著以前的事兒不放呢?”
“我這人就這樣,你越是想扔下的東西,我就越想給你收拾著,你那歌兒怎麼唱來著?”
於橋西坐在何雨的對麵,翹起了二郎腿,仰頭看著天花板,她清了清嗓子:“下雨啦,劈裡啪啦……什麼來著?”
“下雨啦,劈裡啪啦噠噠噠,
媽媽喊,啊咿呀喲痛痛痛,
醫生抓緊手術刀,
爸爸急得在跳舞,
這樣下了一場雨,
沒有人的衣服濕了,
隻有一個我,
隻有一個我,
被雨水流淌出的我,
我帶著冰棍兒與電扇,
我帶著無數的期盼……”
屬於何默默的嗓音在唱歌的時候確實很甜,像是用甘蔗煮了水,放涼之後倒進了裝滿冰塊的杯子。
“用默默的聲音唱歌,怪怪的。”何雨再次看向窗外,玻璃上倒映著一張年輕的臉,過分年輕,除了未來可以一無所有,隻是眼睛裡有很多東西快要淌出來。
於橋西低著頭,說:“其實我那時候就想說了,我還是更喜歡聽你唱這些歌,雖然亂七八糟的,但是好玩兒,聽完了心裡舒服。”
“是啊,我也喜歡。”
何雨說,她怎麼能不喜歡呢?那時候她的心裡還有被驕傲支撐的快樂可以肆意流淌。
“這兩天,也有歌詞在我嗓子眼兒裡打轉兒。”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女兒給的,就是寫出來你估計不愛聽。”
於橋西笑了,她抬起頭說:“那你還是寫吧,彆唱給我聽就行。”
“行啊,你彆聽啊。”
“何雨,你這什麼德性啊,怎麼了?什麼時候你寫歌我還不能聽了?多大的臉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