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看到的便是她現下這副掙紮無果的崩潰模樣……
當真是好心機啊!
酉時將近,天色愈發陰沉。
院裡的地麵被雨水肆意衝刷著,累日積下的灰塵也隨之消失殆儘。
就如同那個曾在姬禾心中留下端方溫朗模樣的少年,此刻也煙消雲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披著羔羊皮子的狐狸。
他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狡黠的目光正死死定在她的身上。
人活一世,誰也不想任人拿捏,可她如今又能怎麼辦呢?
姬禾摸了摸方才被他滾燙呼吸拂過的耳垂,為難地咬緊了牙關。
阿娘的病拖不得,但她這麼多年也都是將姬戍當做弟弟看待,如何、如何能……
“不急。”姬戍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幽幽開口。
他轉身回到案前,漫不經心地攏起衣袖繼續研墨。
墨錠於硯台上摩擦出的聲響被淺淡的水痕淡去,隻留細微的動靜,也還是讓雨聲掩蓋了。
姬戍撩起眼皮看過來,笑意溫和清淺,“阿姐慢慢想。”
姬禾被他看得不自在,隱在衣袖中的手攥緊了帕子,“我……”
她正欲開口,卻忽覺一陣暈眩。
抬手扶額之際腳下又是一軟,就如踩在了棉花上,失去重心——
桌上灑的那盞酒不知何時已順著桌沿滴滴滾落下去小半,被浸濕的紙張早已瞧不出上麵的字跡。
香氣氤氳,混雜著酒的濃烈,又因屋裡的熱意變得更加濃鬱,四散開來……
姬禾踉蹌抬眼,目之所及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姬戍波瀾不驚地擱下手中的墨錠,繞過桌案到她跟前來。
原來他說不急,是在拖延時間。
姬禾恍然。
是他在酒裡加了東西……他要做什麼?
意識混沌之際,她隻覺有大手輕輕托住了自己的脊背,某人清冽溫柔的嗓音響在頭頂:“阿姐,先好好睡一覺吧。”
*
翌日,初陽躲在天邊的雲層後麵慢吞吞地向上挪動。
到底是入了春,雨後的風雖冷,卻並不刺骨。
姬禾同雲紗往青夫人住的院子去。
沒了阿娘,她在王府的日子越發艱難。
今早甚至來不及深究自己昨日是如何回來,便去給父王和王妃請了安。
回來路上,她想起還有些東西在原來的院裡沒拿走,便轉道去了。
都說人去樓空,踏進院裡的一刻姬禾方才有了實感。
明明從前總覺得太小的院子,如今卻忽然寬敞了,甚至處處都透露著荒涼。
雲紗賭氣地踢著小院裡零落的石子,嘀嘀咕咕:“不讓住原來的院子便罷了,還要讓姑娘搬去最西邊的那間!那兒都多少年沒住過人了,且不說收沒收拾,那東牆外還有棵那麼高的樹,院裡都幾乎見不著太陽,又冷又潮的,這不明擺著欺負姑娘你麼?”
謹小慎微如她家姑娘,今日卻意外地沒攔她這通牢騷。
姬禾隻朝她無奈地笑了笑,轉而去梅樹下撿樹枝。
“傻雲紗,過了春便是炎夏,有高樹遮陽便不怕中暑了,我們應當會住得更舒坦才是。”
青夫人的風寒被有心之人傳成了癆症,如今人一搬走,下人們便將這院子視作晦氣的地方,恨不得繞道而行之,自然不會有人靠近。
她便想著讓雲紗撒撒氣也無妨,隻是不能氣太久,需得好好寬慰一番。
“是嗎?”雲紗訕訕跟過來,蹲在她身邊,“姑娘拿這作甚?”
“我曾藏了壇酒在這兒。”姬禾說著已經開始用樹枝扒開泥土,雲紗便也埋頭跟她一起。
酒是她和阿娘一同釀的,小小一壇,埋在院裡的梅樹下。
本是想著等她出嫁時拿出來喝,可打從姬禾及笄後,她的婚事便被王妃一拖再拖。
王妃先是借口青夫人身子不好,想多留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