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刑部,天牢。
琳琅滿目的刑具遍布在這個不大的房間,厚重的血腥和腐臭就像是轉過三個街角的殺魚攤上那令人掩鼻的味道。
刑部總捕的副手站在刑訊房中,手持皮鞭,注視著眼前這個被五花大綁的萎靡人犯,神色凝重。
雖然他可以清晰地記起這處房間各式刑具的擺放位置和準備用法;
雖然他可以在一瞬間想出三十七種逼供的方式;
雖然在他手上一共經曆過九百二十六場刑訊;
但他的心頭卻沒有半點駕輕就熟的輕鬆。
洪老將軍雖然位不高權不重,且已頤養天年,但在軍中的資曆卻極厚,人緣很好,這樣一個人被近乎屠了滿門,這事兒太大了。
不說朝野之間,有多少人在等著今夜的結果,單就在此間,他身後的暗室之中,他的頂頭上司刑部司郎中、上司的上司刑部左右侍郎也悉數到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壓力如山的他擦了把汗,看著對麵神情已經有些萎靡的男人,“洪騰蛟,你當真不招?”
洪老將軍的次子洪騰蛟神情萎靡,甚至帶著幾分無能為力的憤怒和哀怨,“你們如果真的憎惡我一念之差做下了這等惡事,你們就直接定罪吧,五馬分屍也好,千刀萬剮也罷,能不能不要用這麼愚蠢的方式反複折磨我?”
中年男人抿了抿嘴,的確如洪騰蛟所言,他已經事無巨細地交代了許多次了,證詞都完整而清楚,將他因為不滿父親的偏心,而故意設計,買凶殺人的事情一一供述。
自己等人的反複逼問,看起來似乎真的有點故意折辱的味道。
持同樣看法的,還有他身後“暗室”中的上司們。
“這洪騰蛟既已招供,合情合理,又無紕漏,何不就此結案?”
“這不是魚得水說他的供詞太過清晰,像是被刻意設計的,擔心錯過了真凶嘛!”
“這重要嗎?”
暗室之中,瞬間沉默了幾息,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案子到了這個程度,他們追求的是所謂的真相嗎?
過了片刻,才有一個聲音低低響起。
“若隻是給軍方有個交代,自然是夠了。但這是國師親自過問的案子。”
一句話,又將不大的屋子給整得沉默了。
不過這一次,不再是被什麼手扼住咽喉,而是直接在胸口心頭壓上了一座大山。
國師,便是那座大山。
一座整個大夏王朝最高最重的山。
或許也是這世間最高最重的山之一。
對暗室之中的這些人而言,國師的壓力還隻在於口頭。
但對於刑部尚書而言,壓力卻已經直接來到了麵前。
身為朝中的部堂高官,此刻的他,隻敢在天牢的守衛房中,搭著半邊屁股坐著,帶著一絲卑微的討好,看著桌子對麵的一個年輕姑娘。
是的,對方不僅年輕,還是個姑娘,但他依舊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因為對方有個好師父。
大夏國師。
“崔姑娘,你放心,下官已經吩咐下去了,今日一定讓他們審出個滿意的結果!”
在他的對麵,一個玄衣姑娘隨意地坐著,灑脫恣意又帶著幾分傲氣。
聞言她挑眉看著對方,“滿意的結果?呂尚書覺得國師府是隻想要一個結果?另外,我無官無職,尚書大人切莫過謙了。”
刑部尚書擦了擦汗,連稱不敢。
玄衣姑娘輕哼一聲,“官場上的門道國師府不管,也管不了。但此番洪老將軍幾乎被滅門,影響極大,師尊親自過問,呂尚書若是覺得能糊弄過去師尊,儘可隨意。若真的成了,國師府上下恐怕都得對你說一聲佩服。”
刑部尚書連忙站起,“崔姑娘言重了,下官......額,在下親去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