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文龍扭頭看了那人一眼,眼底閃過一絲感激,但神色冷漠十足,“胡國侯,無需妄測,此事就是將軍親自謀劃,末將從旁協助實施的。此番行事,我等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們就沒想過你們的族人嗎?如此謀逆之舉,闔族上下,焉能得活!你們糊塗啊!”
“族人......”費文龍沉默一瞬,緩緩道:“就當他們,為這個天下做了貢獻吧。”
“天下?就憑你們做下的事也配稱天下?你們是......亂臣賊子!”
胡國侯須發皆張,伸出手指憤怒地喝罵著。
費文龍卻不再搭理他,而是抬頭看著老皇帝,“陛下,先前您不願意聽,現在可以聽臣說一說我們的訴求了嗎?”
老皇帝淡淡地嗯了一聲。
費文龍便深吸一口氣,朗聲道。
“第一,為過去十年所有傷殘、陣亡的在籍軍士,按照國家律法核定的標準,發放被克扣的撫恤金,落實軍屬應該享受的待遇。”
“第二,清補目前在籍軍士被拖欠的軍餉,隨軍修行者待遇和領兵主帥相同,不得再享有特權,不得再役使軍士為奴仆。”
眾人聽得這話,心頭忽地如同被一柄重錘猛地砸了一下。
他們以為,穆天風等人處心積慮的綁架太子,是為了榮華富貴,為了什麼跟見不得人的目的,但當這幾句話擺在麵前......
方才怒罵費文龍的那個將軍登時紅了眼眶,跌坐在地上,將頭埋進了衣衫之中,似乎不敢看那個傲然立在殿中的偉岸身影。
其餘不少人也都默默低下了頭,似是回憶起了那些曾經讓他們憤怒紅眼又無可奈何的故事,又像是在向穆少保和費文龍致以崇高的敬意。
費文龍深吸一口氣,接著道:“第三,更改作戰條例,隨軍修行者為軍伍一部分,受主帥節製,令行禁止,若遇臨陣退縮、拒不出力等事,一律軍法從事!任何各方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撓!”
“放肆!”
他的話才剛剛出口,大殿之中,就響起一個陰冷且暴怒的聲音。
那個坐在左手第一張椅子上,閉目假寐的老人猛地睜開眼睛,仿佛要噬人一般盯著費文龍,“你要找死,老夫現在就可以成全你!”
說著他當場舉起右手,還隔著二十餘步,就讓殿中所有人一驚。
“成長老息怒!”
“成長老且慢!”
群臣紛紛阻攔,因為這位來自玄天宗,平日坐鎮宮城的玄天宗長老,的確有能力在這個距離隨手打死費文龍這個難得的沙場猛將。
老皇帝仿佛這才反應過來,皮笑肉不笑地緩緩道:“成長老,這是我大夏朝堂,要不咱們換個位置?”
玄天宗是大夏的支持者不假,但並不意味著玄天宗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騎在大夏頭上拉屎。
在大夏皇帝的跟前,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擅殺朝臣,就連玄天宗宗主隻要沒有失心瘋,恐怕也是要好生掂量掂量的。
那老者被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驚得一愣,先前那穩坐釣魚台的態度也不見了,立刻起身作了個揖,“陛下見諒,隻是此人之言,太過狂悖,實在是欺人太甚,老道一時激怒,在殿前失儀,陛下恕罪。”
老皇帝淡淡點了點頭,姿態要到了也就不再多說,而是看著費文龍,“你也看到了,都無需你們說完,就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費文龍卻並不慌張,似乎完全不將那位玄天宗長老的態度放在眼裡,對老皇帝道:“陛下,今日末將前來,隻是提要求。至於陛下和百官如何考量,又如何說服以玄天宗為首的山上宗門,我們都是不會過問,也沒有那個本事和資格過問。但是,五日之內,沒有收到朝廷同意的答複,太子會死。”
一個文官怒喝道:“太子死了,你們以為你們就能有好下場?”
費文龍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我們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你這種人,不會懂的。”
老皇帝輕咳一聲,身子微微前傾,看著費文龍,“朕真的想知道,你們是真的不怕死嗎?”
費文龍昂然道:“在末將之前,已經有無數的將士無辜身死,若在我等死之後,能夠少死一些無辜將士,讓我大夏士卒能夠找回一絲軍人的榮光,我等.......”
“榮光!榮光!我讓你榮光!”
一直穩如老狗的老皇帝忽然暴怒,抓起桌上的硯台就朝著費文龍砸了過去,“就你眼裡有國?就你們心懷天下,朕和朝堂百官,都是屍位素餐嗎?啊!”
老皇帝的力氣已經遠不及當年,擲出的硯台飛出一小段就頹然跌落。
但皇帝的怒火,卻如驚雷般,炸響在整個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