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所欲也(1 / 2)

適應了一會,他把手放了下來。“我同縣主說過的,縣主……忘了麼?”謝沉舟眼眶微紅,嗓音酸澀又暗啞:“我乃江都人士,為躲避主母陷害,一路南下逃到沂州。”

容梔根本不吃這套,冷笑一聲,望著他水光密布的眼睛,緩緩道:“我派人查過,江都謝氏,沒有你的名字。”

“最後一次機會,我要聽實話。”她手中刃尖閃爍著寒光,下巴微仰,就這樣俯視著他。

他也不躲,就這樣目光灼灼地與她對視。“我沒有騙你。”他說。

她沒了耐心,手腕用了力,頸部皮膚被刺破,鮮紅色的血液緩緩滲出,形成一道細線。

血液順著脖頸流淌,染紅了他潔白的的衣,形成了一片片豔麗的血花。他擰著眉頭,眼神痛苦。

可他依舊堅持:“我真的…0…沒有騙你。我隨的是母姓,阿娘因與外人通奸而被謝氏除了名。”

所以族譜上才沒有他的名字?容梔一愣,麵色卻依舊緊繃。“但你有謝氏的玉玨。”

“那是我阿娘的留給我的遺物。”

那玉玨來曆竟是如此。她握著匕首的力度漸鬆。心中有些淒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記憶中同樣模糊的阿娘。

她不是個蠢得,也知道同情心斷不可在此時泛濫。須臾之後,她抿了抿唇,便又持續緊逼道:

“今日你為何會在樂天賭坊?又為何要幫我?那個賭局,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一連串問題劈裡啪啦砸下,惹得謝沉舟眸中水光更甚。

他動了動唇,略帶幾分自嘲地笑了:“我無依無靠,不像縣主,不愁吃喝。身上的盤纏花完了,隻得去賭坊碰碰運氣。”

然後泄氣般低下頭,補充道:“至於縣主說的賭局,我沒有那個本事。沉舟在那蹲了一夜,多少摸索出了些門道。”

“唔”,好像確實說得通。她不置可否:“所以黎姑姑和我給你的銀子,你為何不收。”

三番兩次地換著法子把銀子還回來,最後落得如此狼狽的地步。折騰來折騰去,徒惹一堆猜忌。

“你與黎醫仙都於我有恩,若是收了,我心裡過意不去。”

血液順著衣襟沒入肌膚,冰涼粘膩,他不太舒服地動了動。

容梔立刻警覺,微微鬆開的匕首又逼了回去。“我不信你。”

十年前,她也是那麼聰明。可惜容梔全然忘了,而他卻靠那支離破碎的畫麵撐到如今。

“阿月大可不必擔心。我的短刀在你手上,我沒有反抗的餘地。”

“誰準你這樣叫我!”若不是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她差點要懷疑方才那聲“阿月”是自己的幻覺。

“劈啪”。許是受了潮,乾柴堆的篝火突然間熄滅,破廟瞬間被黑暗籠罩。

月光如水,模糊了他的麵容,容梔無法看清他的真實表情。他靜靜地坐在那裡,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說話。”她有些不耐地催促。

“人之將死,自然也少了些拘束。許是縣主很像一位故人,沉舟便不由自主地…有些逾越了。”

篝火的餘燼被微風吹過,也掀起了謝沉舟的衣角,他的聲音更加溫柔,夾雜著夜晚的寒意。

他扯出一抹笑,眼角微微泛紅,卻毫不避諱地與她對視。“縣主不能殺我。那日與李掌櫃同行之人,他身上所佩令牌,乃是江都氏族的象征。”

容梔也笑了,“告訴我李文忠背後之人的身份,我就放了你。”

謝沉舟所言不假,她的確有求於他。李文忠現還被關押於官獄,聽親衛說他受儘酷刑仍絲毫未透露半點實情,實在難撬開他的嘴。

他無奈:“我也不知道那塊令牌的具體出處。”

容梔目光一凜,剛要收回的匕首又抵了回去。

“……”怎麼這麼心急。

“但我敢肯定,它和謝氏有關係。在沂州,縣主絕對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樣,對謝氏了如指掌的人。”

“你也姓謝,日後反水了怎麼辦?”

“縣主大可放心,”謝沉舟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愉悅道:“他們殺了我阿娘,也不會希望我活著。江都謝氏與我,不共戴天。”

這表情不像演的。容梔握著匕首的手鬆了鬆,心中猶豫。

他到底是敵是友?她凝視著謝沉舟的雙眼,試圖從中找到答案。

然而在黑暗中,他的眼神如深潭一般,讓人真假難辨。

她疲憊地閉了閉眼,而後隨意一甩,把匕首扔到了角落。隨著匕首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沒由來的感到一絲解脫,心中的巨石轟然落地。

“罷了,我可不想成為殺人犯。”說完,她轉身走向那捧柴堆。緊繃的神經倏然放鬆下來,容梔隻覺得全身颼颼的冷。

謝沉舟低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脖子,鮮血尚未止住,留下一道道淡淡的血痕。

他眼眸忽然亮了幾分,在月色下,隱隱透出某種瘋狂。

這傷痕,是阿月親手刻下的,是她送給他的“禮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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