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衝喜(1 / 2)

裴玖昏昏沉沉的聽著外頭吵吵嚷嚷,清醒不過來,又沉睡不過去。

“弟夫郎,醒醒,醒醒。”

昏睡中被人推聳著搖晃,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陌生的房間映入眼簾,寬敞整潔的房間裡,大紅色的床帳,窗戶上貼著紅色的喜字,桌子邊站著一個身材修長,長相俊朗的陌生哥兒。

裴玖掙紮著想要坐起,這不是他的房間,他在家裡睡的是柴房,終日昏暗,狹窄逼仄,陌生的房間跟陌生的人都他感覺到害怕,忍不住渾身顫抖。

大抵是藥效也過去了,掙紮了好一會兒,四肢發軟的裴玖才顫抖著爬坐了起來,手邊挨到一具溫熱的身體,嚇得他差點摔下了床,轉頭看向熱源,那人這麼大動靜都沒一點反應,安靜的躺在他的身側,臉頰凹陷,臉色慘白。

衛青燕看著惶恐不安的裴玖心中亦有不忍,柔聲道:“弟夫郎,睡這麼久餓了吧!先起來吃碗麵。”

裴玖愣愣的看向他,雙眼泛紅,腦子逐漸清醒,這才反應過來,他阿爹為了給裴文昭還債,收了二十兩聘禮匆匆的將他嫁給了一個重傷之人,身側躺著的就是那人,這就是那人的房間。

裴文昭是他的弟弟,後娘生的弟弟,裴玖的親阿娘杜春花,在他一歲時落水沒了,親阿娘去世三個月他阿爹就娶了後娘何紅豔。

後娘進門的那會裴玖連兩歲都不到,進門第二年就給裴大偉生了兒子裴文昭,開始裴玖還小,何紅豔說不上對他好,但也沒苛刻虐待他,直到生了裴文昭這個小漢子,何紅豔有了底氣,她本性也不是和善的人,每日裡開始變著法子磋磨裴玖,尋摸個由頭就上手打罵。

裴文昭被倆口子慣壞了性子,整日無所事事吊兒郎當的,跟著村裡的無賴痞子沾上了嫖賭。

人要沾上了賭這個字,不死也得扒層皮,這不裴文昭就欠了賭坊的錢財,利滾利越滾越多,要債的混子日日到家裡去鬨,還不了銀子就要剁了裴文昭的雙手,鬨得臨近的村子都知道了,家裡本來就窮,哪裡有錢還債,這裴大偉又是家中獨子,阿爹啊麼去世後又沒有彆的親戚,何紅豔便攛掇裴大偉將家裡的小哥兒嫁出去好換聘禮,湊錢給兒子還債。

十多年的打罵磋磨,將裴玖的性子磨的膽小怯懦,終日吃不飽一餐飯,十七歲的少年瘦骨嶙峋,像個紙片人一樣,風一吹就能把人吹走。

西山村家家戶戶都知道裴家的那些醃臢事,誰敢娶這小哥兒?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有那孑然一身的鰥夫不怕事上門提親,農村裡娶個夫郎媳婦聘禮一般都是二三兩,有那條件好的也不過五兩,何紅豔笑的刻薄,掐著嗓子說:“我們玖哥兒才十七歲,正是鮮嫩的年紀,聘禮十兩銀子就成。”

鰥夫聽到十兩銀子當場就嚇退了,他要是有十兩銀子也不會上趕著到裴家提親,十兩銀子他想找個什麼樣的沒有?

轉頭他就把這事往村裡這麼一說,都笑何紅豔癡心妄想,就裴玖一個紙片似的小哥兒還敢要十兩聘禮,能有人願意出二兩銀子就不錯了。

裴家的這些醃臢事被回娘家的婦人夫郎當成了笑談,竹溪村離西山村不遠,自然是傳了過來,邢阿娘在溪邊洗衣服,聽了一嘴裴家的事,衣服也不洗了,著急忙慌的跑回了家。

將在溪邊聽到的事給一家人說了,邢家人正跟無頭蒼蠅一樣,一聽這事趕緊就上了裴家的門。

邢家老三邢南,上個月進山去打獵,沒想到遇見了大蟲,大蟲是被打死了,可邢南也傷的不輕,左肩至右腹被大蟲撓的皮肉綻開,連胸口的肋骨都露了出來,左腿也被咬得血肉模糊,他拚著一口氣將大蟲拖到山口便倒地不省人事。

幸好有村民砍柴經過,趕緊通知了邢家人,把人抬回了家,請了村裡的劉大夫,劉大夫平日裡也就看看頭疼腦熱、筋骨挫傷,這等重傷也是自問醫術淺薄,忙讓邢家人去請鎮裡寶春堂的胡大夫。

胡大夫用人參吊回邢南的一口氣,大夫歎著氣告訴邢家人隻能等這高熱下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麼重傷勢,也隻有聽天由命了。

邢南這高熱反反複複一個月,渾渾噩噩的人也不見好,家裡沒辦法,族中長老想到了衝喜這個法子,人都這樣了,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早先邢南就跟下溪村的王家姑娘王寶兒定了親,邢家厚著臉皮上門求娶。

王家原本定下這樁親事是看邢家家底豐厚,邢南也是穩重,人才俊朗,如今邢南這渾渾噩噩不見好,這一個月天天用人參吊著口氣,家中錢財散儘,二話不說就拒了這樁親事。

其實被拒也無可厚非,誰家也舍不得姑娘出嫁就守寡,可這王家不僅拒了親事還不願退還定禮錢。

連日擔憂,邢阿娘吃不下睡不著,身體疲憊不堪,依著王家大門淒然哽咽哀求:“親...親不成...就...不成...將定禮錢退...退給我們...那是...是三兒的救命錢啊!”

任憑邢阿娘怎麼苦苦哀求王家也不願退定禮錢,怕村中人說他家薄涼,逢人便謠傳:寶春堂的大夫說邢三熬不過三日了,已經是將死之象,娶他家姑娘就是去守寡的。卻隻字不提定禮錢的事,全然忘記了要不是他們攛掇,邢南也不會為了多掙些錢進深山去。

邢南進山前,王寶兒一家子向邢南哭訴:“哎!家裡貧窮,寶兒吃不上一頓好的,整個人瘦瘦巴巴的,瞧得我都心疼。”

又說養了這麼多年的閨女舍不得過早嫁出去,話裡話外都是想要多些聘禮,要邢南勤快些去打獵送些野物增添葷腥。

邢南對這個未婚妻是有些情誼的,看著王寶兒乾瘦的身軀,邢南也是心疼,為了多掙些聘禮錢,這才進了深山去打獵,卻沒想到這一去竟然遭了一個大劫。

何紅豔見邢家人上門求娶,腦筋一轉,現在是邢家人求著她,硬是將原本說出口的十兩銀子聘禮加到了二十兩。

邢家雖是有求於人,但也不傻,裴家的醃臢事早就傳的眾所皆知,要不是為了給邢南衝喜,怎麼都不可能跟裴家結親,點頭應下了二十兩的聘禮,同時也立了契約,收了二十兩銀子的聘禮,小哥兒嫁進邢家就跟裴家再無瓜葛,日後兩家人也算不得親家。

裴大偉麵無表情在一旁不吭聲,何紅豔有些不樂意,這是嫁哥兒,又不是賣了去當奴才,簽了這契約裴玖就跟裴家沒有一絲關係了,裴玖是個好拿捏的,日後說不準還能讓他從邢家弄些糧食錢財。

裴文昭看著自己阿娘猶猶豫豫的樣子,知道她在想什麼,不耐煩的湊到她耳邊:“阿娘,趕緊讓阿爹按手印吧!要債的今天就要來了,再不還錢我的手就沒了,你惦記他做什麼?那邢南都快不行了,要是不立契約,沒準邢南一死邢家還得把他送回來,你樂意養著他啊?”

何紅豔這才拉著裴大偉按了手印,裴大偉麵上沒有一點不舍,反而是鬆了一口氣,不過是一個哥兒,嫁就嫁了,聘禮足夠給兒子還債了,以後給他養老的還是兒子。

邢家東拚西借湊了二十兩,趕緊請了媒婆去下聘,趕著日子在今日成親。

昨天裴玖痛哭哀求,沒得到家人的一絲疼惜,卻換來了何紅豔的一頓好打,何紅豔磋磨了裴玖十來年,雖然知曉他脾性膽小懦弱,不敢逃跑,但還是以防萬一,灌下了湯藥,萬一跑了,她兒子還不起債可是要被剁手的。

今日大早裴玖便昏昏沉沉的被送上了接親的牛車。

没有了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