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經是太陽西斜,奔波一日,總歸是疲累的。邢東將買好的糕點酒肉搬下牛車,“阿爹阿娘,買了些糕點跟明日酒肉,還買了幾根骨頭,肉鋪的屠子說拿骨頭燉湯,不會過於油膩,最合適傷患滋補,一會我找根子幾人,喊他明日來家中吃飯。”
邢阿爹點了點頭:“我跟你阿娘去村長他們家。”邢阿娘將糕點分好,兩人往村中走去,一份給李大家送去,一份給村長送去,一份給趙三嬸子家送去,還有一份給劉大夫。
兩口子先去了村長家,村長邢大柱是本家人,按輩分邢阿爹得喊堂叔,村長的兒子正坐在院門口逗狗,見著邢阿爹邢阿娘過來,手裡還提著禮,朝院子裡喊:“爹,正哥跟嫂子來了。”
“正哥,嫂子。”邢章朝著邢阿爹邢阿爹打招呼,邢章是村長的小兒子,大兒子邢成才娶了鎮上布莊的獨女,一家子都住在鎮上,逢年過節時才回家。
村長出來看到兩口子提著禮,忙說:“這是乾什麼?有錢買這些,不如多買些肉給三小子進補。”
邢阿爹不善言辭,就直愣愣的拿的禮往村長手裡塞,把村長整的是又好氣又好笑。幸好有邢阿娘在:“四堂叔,你就收著吧!這些時日多虧了你們幫襯,正子是個不會說話的,二章,快收進去。”
邢章見叫到了自己,看了眼自個阿爹,“行了,拿進去吧!”村長見推脫不過,隻能接下來。
“孩子好了就行,不必擔憂王家那頭,日子還長,不過是費了些錢財,日後總能慢慢掙回來的,”村長知道邢南治傷花費了許多,泥腿子就是這樣,生不得病,受不得傷,像邢南這般,掏空了家底,好歹人留住了,日後窮點,日子總能過下去,怕的是家底掏空了,人還沒留住,哎!
“四堂叔,明日記得來家裡吃飯啊!酒菜都備好了,要正子跟大二陪著你們多喝幾杯,我們就不多留了,還得去趙三嬸子、劉大夫跟李大家”說著邢阿娘拉著邢阿爹就朝另兩家走去。
村長媳婦剛走出來就看到兩人要走,忙喊道:“正子,秋香喝口水再走啊!”
“四堂嬸不麻煩了,改日再來,天色馬上就暗了,我們這送完還得趕緊回家去。”兩口子回著話走遠。
村長媳婦氣得擰了把村長得胳膊:“人家裡剛出這麼大事,沒給人倒杯水,倒還收了禮,越活越回去了。”
“哎呦,哎呦!這不是推脫不過嘛!收了就收了吧!明個兒把家裡老母雞提一隻過去,給三小子補補。”村長被擰得直跳腳,這老娘們都這把年紀了還不給自己留麵子。
邢阿爹邢阿娘送完糕點,通知了其餘的人明日來家中吃飯就回到家中,邢南在房中休息,裴玖在廚房燒火,邢東在院中劈柴,衛青燕見兩人回來,“阿爹阿娘,飯菜馬上就好了,你們坐會,桌上有剛晾涼得開水。”手裡麻利得炒著菜。
邢小妹進廚房先把雜糧饅頭跟稀粥端了出來,今日炒了兩個菜,清炒白菜跟涼拌野莧菜,滿滿兩大盆,足夠吃得,鍋裡還蒸了碗雞蛋羹,這是給邢南的,還得好生養段時日,骨頭湯要燉許久,等明天一早再燉上。
衛青燕跟裴玖兩人端著兩盆菜上桌,裴玖在房門外喊了邢南“吃飯了”,一大家子就開飯了。一人一碗稀粥一個饅頭,獨邢南麵前一碗雞蛋羹。
見家中菜色,邢南心中難安,放在自己沒受傷之前,在村裡家中也是家底頗豐,家中不說日日吃肉,但也不至於連點葷油都吃不上。
邢南挖了一勺子雞蛋羹放到邢小妹的碗裡,邢小妹看著碗裡的雞蛋羹直咽口水,以前家中兩三日便吃一次葷腥,雞蛋更是天天都有,三哥哥受傷以後她隻前幾日跟著吃了一回,八九歲的孩子懂什麼呀。
邢小妹咽了口水,圓溜溜的杏眼望著邢南:“三哥哥,我不吃,你吃,你養好了身子再給我吃。”
“你吃,三哥這還有。”邢南說著,又一勺一勺分給家人,說道:“大家都吃,這些日子為了我阿爹阿娘大家都受累了。”八尺的漢子說著就哽咽了。
邢阿娘眼睛泛紅,扭頭捏著手帕擦拭淚水,邢阿爹說道:“大家都吃,這是三兒的心意,一家人就該如此,能一起吃苦吃甜,也能一起享福受難,三兒你莫要想太多,人沒事就好。”
邢東跟衛青燕見阿娘落淚,也趕緊安慰道:“阿娘,三弟現在好起來了,這是好事,家中錢財可以再掙,你莫要哭了,三弟也是,莫要想太多了,阿爹說的對,一家人就該一起一起吃苦吃甜,一起享福受難,你是個能乾的,日後我跟你哥麼可等著享你的福呢!”
“你是做大哥的,不說日後要三弟過上好日子,怎的還等著享三弟的福?彆聽你大哥的,咱們呀!一家人一起努力,一起享福。”衛青燕笑啐著邢東。
經邢東兩口子這麼一打岔,氣氛瞬間好了起來,大家都樂嗬嗬的吃飯。
裴玖看著自己碗裡的雞蛋羹,心底有些發燙,他沒想到邢南竟然也分給了自己,從來沒有人給自己分過吃的。相處這幾日,邢南話少,他還以為邢南不喜自己,處處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他人。
夜裡洗漱後,邢南先躺在床上,裴玖倒了水關門吹燈躺在的邢南身旁,夜裡寂靜,房裡隻有兩人的呼吸聲,黑暗裡,邢南想起了白日裡在鎮上裴玖的兩個酒窩,這幾日裡裴玖細心照料自己,開始有過抵觸,想著若是他願意便合離放他歸家,但經阿娘口中得知裴家的狀況,想必回家去日子更不好過,說不準又會被發賣,想到這邢南心中一緊,突然開口:“玖哥兒,你想回家嗎?”
裴玖聽到這話,心下一驚,身體忍不住顫抖:“我、我做錯、錯什麼了嗎?”
“怎麼這麼問?你沒做錯什麼,我隻是問你想不想回家罷了。”邢南挪動了一下,側了下身子,這才發覺裴玖渾身顫抖,趕忙握住他的手:“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
裴玖忍住淚意哽咽著說:“你、你是要休了我嗎?”想到那日王家上門要邢南休了他,心裡更加淒然。
邢南聽著裴玖顫抖哽咽的聲音,心中更是雜亂,罷了,握住裴玖的手緊了緊,輕聲說著:“沒有要休了你,隻是,隻是與我成親,我那時渾渾噩噩不知人事,你又被阿爹後娘逼迫,我怕你心裡不願,所以...”
“彆趕我走。”邢南的話還沒說完,裴玖急忙出聲,他要是回去了,定是活不下去的,隻能祈求著。
“日後便跟著我吧!”邢南說完抱住了還在顫抖的人,裴玖聽到此話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忍不住淚意低聲抽泣。
邢南輕輕拍打著懷裡人的後背,裴玖像是把前麵十幾年的苦楚委屈都哭了出來,哭累了在邢南懷裡陷入了沉睡。
月光透過窗子照進房間,昏暗中邢南還未入睡,他借著微薄的月色看著懷著的裴玖,雙眼緊閉,淚水打濕的睫毛還在顫抖,雙眉緊蹙,睡夢中都不安穩,他並不懂情愛,原以為王寶兒的溫柔關心便是有情,但看著懷中的哥兒,他心中一抹溫熱,罷了罷了,日後兩人好好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