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回雪端坐在馬車裡,麵如常色,耳朵卻悄悄豎起,凝神細聽。
“盛大哥,沒想到你今天也來了。”洛以鳴眼前一亮,興奮的聲音溢於言表。
“顧兄盛情難卻。”盛令辭語氣溫和,聽不出一點勉強的意思。
洛回雪指尖捏住衣袖,心道弟弟趕緊給人讓路,他們晚點再過去,正好避開。
洛以鳴傻乎乎地笑著,完全察覺不出自己姐姐此刻的緊張,反而回頭大喊:“阿姐,你猜我們遇到誰了?是盛大哥!”
洛回雪呼吸微滯,死心地閉了閉眼。
這下要是不出聲打個招呼,便是她的失禮。
她深吸一口氣,伸手緩緩掀開窗牖幔帳,隻露出半個頭,眉眼低垂,不敢去看盛令辭。
“盛世子,安好。”
盛令辭站在馬車斜前方,從他的視線看不見洛回雪的臉。
隻有一隻白如皓雪的纖纖素手搭在深色綢布上,她的衣袖輕而薄,一抬手便能看清薄紗下的細腕若隱若現,肌膚雪白與五指顏色一致。
盛令辭接連十幾日懸著的心在這一刻終於落了地。
她還好好活著,夢裡的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他看出洛回雪在躲自己,眼神不由一黯,又迅速斂了眸中的失落,溫聲回她。
“洛小姐,妝安。”
兩人客套地互相打過招呼,洛回雪即刻放下帳簾,手像隻滑溜的魚兒蹭地一下縮回去。
她蜷著發燙的手捂在胸口,車外的視線如有實質般穿透進車廂內,讓她莫名緊張起來。
盛令辭克製地移開眼,看向旁邊的少年。
此時的洛以鳴眉眼清澈,臉上掛著自信天真的笑,聲如雛鳳清音,意氣風發。
與夢境中無論是脆弱痛苦的普通士兵洛以鳴,還是陰鬱偏執的洛千戶都大相徑庭。
盛令辭無比慶幸,一切都還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盛大哥,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洛以鳴不明所以地望過去。
盛令辭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惋惜讓他愣了愣,裡麵包含太多他讀不懂的東西。
“你身手不錯,臂力驚人,是個練箭的好手。”盛令辭回過神,找了個借口遮掩。
“真的嗎?!”洛以鳴眼睛更亮了:“你覺得我身手好!”
若不是顧忌在大街上,洛以鳴簡直要蹦起來,從來沒有人在武藝上給與他肯定。
他親爹自然不必說,恨不得把他腿打折隻留一雙手讀書。阿姐雖然不阻止他練武,卻也沒有明確表示支持。
最重要的是,他確實練了多年的槍法也沒什麼成效,隻能算個三流打手,普通防身尚可,若是真刀實槍拚殺,他還欠不少火候。
“盛大哥,我是不是不適合練槍。”洛以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簾下垂,不敢直視盛令辭,臉色微紅。
他之所以練槍也是因為敬仰盛令辭,想學他。
如今當著正主麵說出來,怪難為情的。
盛令辭越過洛以鳴的肩,目光輕掠過後方巋然不動的馬車,輕聲道:“找個時間,我們切磋一下。”
洛以鳴今天本來一點也不想來賀壽的,如今隻覺得自己太幸運,不但遇見盛令辭,還能與他一起切磋,簡直是天降喜事。
“一言為定,盛大哥明日有空嗎?”洛以鳴迫不及待地約時間,說完後害羞地補了一句:“也不一定非要明天,你有空的時候叫我,我隨叫隨到!”
盛令辭迫切地需要了解洛家的一切,他想了想:“三日後辰時三刻,你到春山樓等我。”
“好!我們不見不散。”洛以鳴笑得嘴咧到耳根,他正準備慷慨激昂地表達感激之情,被盛令辭輕聲打斷。
“快過去,彆擋著後麵的人。”盛令辭的餘光注意著洛府馬車。
洛以鳴這才想起今日的主要事情,正想推辭先讓,不料盛令辭先一步抬手示意侯府的馬車讓路,自己也側身避開。
“多謝盛大哥!”
洛以鳴戀戀不舍地鑽回馬車,頭還不住地往外探,活像個看見心上人按耐不住春心的小姑娘。
“坐好。”洛回雪睨了他一眼,洛以鳴趕緊縮回來,老實坐好。
馬車緩慢啟動,洛回雪凝滯的呼吸漸漸舒緩。
今日來顧府賀壽的賓客眾多,她若有心避開盛令辭不是什麼難事。
盛令辭站在一旁,靜靜目送車廂從眼前經過。
一陣清風徐來,撩開窗牖簾帳一角,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頸還有一點櫻紅柔唇。
白的無暇,紅的嫵媚,宛如雪中紅梅,淩空綻放,傲骨難摧。
視線略往旁移,一顆圓潤的珍珠懸在上空,隨馬車晃動而搖擺,盛令辭的心也跟著微微一動。
車上的人似有所覺,轉頭往外看了眼。
隻一眼,便與車外的人對上視線。
寒眸如星,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利刃,極具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