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楊原野沒心沒肺地笑,他也感到血脈通暢。
他活了二十幾年,小心翼翼地捧著上天給他並不多的東西,直到楊原野闖入他的生活,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有風的方向奔跑。
他暗暗地希望能一直被他拉著手,和他一直跑下去,一起去看一看世界的儘頭是什麼,看一看未來的他們是什麼樣。
有阿野的未來,總不會是太壞的。
看著前麵楊原野的背影越來越遠,易卿塵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阿野,等等我——”
快速倒了幾步,易卿塵忽然覺得腳下一空,身體瞬間失重,撲通一聲,向前栽倒。
頃刻間,他的全身被冰冷刺骨的湖水包圍,入水前混亂的呼吸使得一股冷水被吸入鼻腔,極度的不適感迫使他緊緊閉起眼睛。屏住呼吸,耳畔是被無限放大的流水聲,岸上的聲音遙遠而飄渺。
他努力掙紮,在湖裡揮動雙手,企圖抓住什麼,或者遊向水麵。可身上的羽絨服變得越來越重,易卿塵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將他拉向湖底。他掙紮著想要浮起來,但湖水卻將他不斷地拽向深淵。
幾番掙紮後,心臟從狂跳,變得衰弱,巨大的缺氧的感覺伴著恐懼……他的身體開始逐漸失去控製。
那窒息感迫使他張開了嘴巴,湖水從他的口鼻再次灌入,那感覺如利刃劃過鼻腔,紮進眼球。
易卿塵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
眼前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光,他的靈魂好像在向著那片光亮飄去。恍惚間,好像一雙手拉住了他,易卿塵隻覺得自己被向上拖拽著,不斷地攀升。
浮出水麵,世界頃刻間炸裂了,但他卻清醒不過來,耳畔開始傳來轟隆隆的人聲。
意識抽離,易卿塵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待他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床頭是幽暗的夜燈,室內一片寂靜,旁邊的輸液架上倒懸著三瓶空了的玻璃輸液瓶。
他有些頭疼,撐著身子坐起來,努力回想白天發生的事情。半晌,才理清思緒,意識到是自己失足掉進了冰窟窿,最後是被好心人救了上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全須全尾,虛驚一場。
爸爸在哪兒?阿野在哪兒?會不會在為自己擔心?
易卿塵想去找他們,告訴他們自己醒了。
扶著床沿,他努力站起身,拉開了旁邊的簾子,想要走到外麵去。
簾子拉開的一刻,易卿塵看見隔壁床上躺了個人,似是在睡著。
月光將那人的一半輪廓籠在陰影裡,淩厲的五官線條有一種熟悉感。
他湊近了些,在看清了那人的眉眼時,全身的血瞬間衝向大腦:濃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弧度上挑的唇,還有此刻安靜閉起來的眼睛……
易卿塵忽然認命地笑了。
如果他這輩子注定要感激一個人,虧欠一個人,報答一個人,他隻希望那個人是楊原野。
把兩人中間隔著的簾子徹底拉開,易卿塵又回到自己的病床上,把枕頭疊在一起,倚靠在床頭。用這樣的姿勢,他一轉頭,就能看見楊原野,在離他很近很近的地方。
月光平等地照著他們,沒有身份家世的分彆,這種感覺讓易卿塵安心。他舍不得睡,這夜的每一秒他都想珍惜。
不知不覺,晨光熹微,日光在十幾分鐘內便填滿了整間病房。
隔壁病床上的楊原野動了一下,嘴裡咕咕噥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