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塵一連給楊原野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看著網上不斷發酵的話題,以及漫天的討論,易卿塵心急如焚。
博博也在一旁唉聲歎氣,愁雲慘霧的。
從早上開始,窗外就烏雲密布,悶熱潮濕,預示著一場大雨的到來。不到下午五點,屋內竟暗得需要開燈照明。
易卿塵坐立不安,隻能不停地在錄音棚裡踱步,拿著筆在白板上寫著腦圖,試圖梳理現在的狀況。白板上一堆名字,各種箭頭,越寫字跡越潦草。
易卿塵拿著紅筆在上麵打了個大大的叉,像是要把白板戳個洞。
又一次撥通了楊原野的電話,通話音響了二十幾秒後,易卿塵的心越來越沉,總感覺要出事兒。
即將掛斷電話時,對麵傳來了熟悉的一聲:“喂?”
“你沒事吧?”易卿塵聲音急切,噌地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嗯,情況有點複雜……”楊原野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欲言又止。
易卿塵感覺不妙,現在情況一定壞透了。
楊原野剛剛拾回來演藝事業怕是要全毀了,並且那些品牌代言怕也要他賠償天價損失。
娛記對小葵她們的騷擾也不會少,小葵那麼小,指不定被嚇成什麼樣。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易卿塵當初絕對不會貿貿然幫楊原野複出。他一早就知道小葵的事,可恨自己怎麼就沒一點兒風險危機意識?
是他害了楊原野,易卿塵後悔自責得腸子都要斷了。
“你彆上火,如果需要賠錢,我這兒也有點兒。你們一定都很崩潰吧……全怪我……”易卿塵真的快哭了,聲音發抖,他想抽自己一個嘴巴!
“易卿塵。”
楊原野忽然叫他名字,易卿塵登時摒住了呼吸,胃腸一陣痙攣。
“一會兒六點,我在萬麗酒店開新聞發布會。你可以來陪我嗎?”
楊原野聲音低沉,易卿塵覺得他一定是在硬撐。新聞發布會,就是要直麵真相,迎接所有媒體的拷問,接下來恐怕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好,我這就來!”
易卿塵恨不能長出翅膀飛過去,他握著電話,換手背包,邊說邊衝出了錄音棚。
博博跟在後麵一路小跑,說:“易老師,陸師傅去吃飯了,你等我這就給他打個電話啊!”
“不用了,我打車去。你也不用跟著了!”
易卿塵的腳步半分沒停,連著大力按了幾下電梯。等了幾秒鐘,見電梯還不來,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一路狂奔跑下了樓。
五點,正值下班高峰時間,馬路上擺著一條長長的紅蛇。
易卿塵坐在出租車裡,焦急地一分鐘看一次表,司機已經變了三次道,每次插隊都被其它車狂按喇叭。
眼下這個路口實在太堵了,易卿塵當機立斷,下了出租車,朝著最近的地鐵站跑去。
烏雲壓城,燥熱憋悶,易卿塵戴著口罩一路衝進地鐵站,襯衣已經被汗浸透了。還剩兩節台階時,地鐵車門發出嘀嘀的關門提醒音。
易卿塵三步並作兩步跳下台階,在車門即將關閉時飛身擠進車廂,身後傳來列車員渾厚的男聲:“不要命了?!”
出了地鐵,易卿塵一邊往萬麗酒店跑,一邊給楊原野打電話。
好容易等到楊原野接了電話,“我在頂樓天台”。
聽見“頂樓天台”四個字,易卿塵的腿都軟了。他承認,他怕了,非常怕。
通過樓梯間,推開天台門的一刻,一陣風迎麵吹來,是下雨的前兆。
易卿塵跑了太久,累得喘不上氣,他一把摘下口罩,彎腰扶著大腿,喘著粗氣。
黛墨色的天空中,天際殘留著夕陽的餘暉,航跡雲墜在不遠處,褪色的暮光被染成暗淡的血色,在暮網中掙紮。
天台邊立著一個人高挑的人影,一身黑衣,背對著易卿塵。那人站得離天台邊緣那樣近,風吹起他的頭發,像是漫畫裡即將赴死的主角,在殘陽中顯得空虛到清冷。
那人影映在易卿塵濕熱的眸光中,有種搖搖欲墜的錯覺。
楊原野盯著腳尖,那一對黑色皮鞋往前挪了一步,仿佛快要伸出大樓邊緣……
易卿塵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他像箭一樣射了出去,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楊原野。
他的雙臂緊扣著楊原野的胸口,從背後貼緊,心跳越來越快。
易卿塵的指尖開始發麻,尾音忍不住地顫,語無倫次:
“不要——絕對不可以!想想你的家人,你死了他們怎麼辦?……阿野,不要這樣……你還有我,我一直在你身邊。”
殘陽如血,隻有風聲,吹過耳畔。
片刻,一雙大手覆上來,將他的手收進了溫暖的掌心。
風裡,楊原野的聲音淡淡地傳來:“一直在我身邊,這次不許反悔。”
楊原野轉過身,一向冷酷的臉上竟是罕見的柔和,眸光沉靜,易卿塵產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完了,回光返照。
他越是這樣淡然,易卿塵越是恐懼。風暴來臨前,海麵總是異常平靜,隻有放棄了希望,才會這樣平和吧?
楊原野此刻一身筆挺的西裝,白襯衣,黑領結,頭發向後攏著,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英俊的眉宇,淨白指節攥著他的手,英俊又莊肅。
“我不反悔,有什麼事兒我都跟你一起扛。”
如果楊原野欠很多錢,他可以幫他一起還。他會陪他度過情緒的低穀,還可以幫忙照顧小葵,他們全家都可以搬來和他同住。過不了好日子,就一起過緊巴日子,總是可以過下去的。
他的心在哆嗦,捏了捏楊原野的手,言之鑿鑿:“我說到做到。”
楊原野略略低頭,看著兩人抓在一處的手,反手把易卿塵扣緊了,牽起嘴角,問道:“一會兒麵對那麼多媒體,我緊張,怎麼辦?”
“姬哥把詞都給你準備好了吧?我一會兒就站在人群裡,你到時候看著我說,就當是說給我聽的。忘詞了也不怕,說慢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