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塵原本屏著的呼吸一下子亂了,從鼻腔溢出來,喘得緊。他不可抑製地心臟狂跳,眼睛望向遠處的濕地,不敢看身旁的人。
他強烈地感覺到空氣中浮動著的濃密的情緒,在夜色中翻湧,身旁的人那束目光像一張網罩住他。
兩人手臂若即若離地挨著,接觸的那一片衣服布料溫暖乾燥。
“那件事我該早點告訴你的,可我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弄巧成拙......你不要生氣,以後就算生氣,也彆再走了。留下來,我哄你。”
一股通導全身的溫暖從心底升騰。
剛剛的180億個火焰在易卿塵的胸腔裡,接連引爆,光芒灑落星河。
他早就不生氣了,在機場看見楊原野的那一刻,他就原諒了他。
重逢後,楊原野對他的態度像一支從冰箱中取出的冰淇淋,從堅固的冷硬一點點被溫暖被融化,如今隻剩甜蜜的一灘濃情。
四年前的楊原野根本就不會道歉,易卿塵唯一一次聽他說軟話,還是最後那通分手電話。可是那樣絕望的乞求,易卿塵此生不想再聽第二次。
少年的楊原野犟得很,愛麵子,吵架之後不道歉,第二天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從前易卿塵懶得跟他一般見識,經常不了了之,如今卻忍不住動氣,大概是四年的分離讓所有的感情都更強烈,人也變得也更在乎,更計較了。
獅子座的男人,嘴巴硬、不低頭好像是寫在基因裡的。如今他願意對他服軟,道歉,這樣的變化讓易卿塵打從心底裡感到暖烘烘的。
易卿塵轉過頭,看著楊原野含情的眼睛:“我哪有那麼小氣。是我反應過度,不全怪你。”
楊原野輕輕一笑,因為在乎,才會反應過度,他怎麼會不明白?
夜晚沉靜如畫,樹叢裡夜行動物窸窸窣窣地出來覓食,遠遠繞開那兩個人,不忍攪擾那美好的氣氛。
兩人並肩站著,月光下有他們被拉長的影子。
“你的耳洞,什麼時候打的?”楊原野輕聲問。那天幫易卿塵洗頭發,揉他耳朵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易卿塵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洞,左耳垂偏上一點,和楊原野的小痣一樣的位置。
那是當年楊原野去了台灣之後,易卿塵自己偷偷跑去打的。他答應了楊原野,從台灣回來就給他一個答案。
這個耳洞是他準備的答案。
有人說,耳洞是感情的缺口,連著心臟的神經。為了愛人穿過耳洞的紅顏,下輩子就還會遇見他。
易卿塵特意將耳洞穿在這個位置,希望下輩子能早一點和楊原野相認。
可惜,答案沒能等到它的問題,耳洞就長死了。
“好幾年了,已經長死了。”易卿塵說得雲淡風輕,害怕泄露了心底的秘密,“等過些日子我去把它通開,才能戴你的耳釘。”
“嗯。”楊原野又問,“那......巧克力好吃嗎?”
不知道楊原野是怎麼想出這麼個主意,真的花了不少心思吧,“不好吃,但能救命,起死回生。”
“......誰死了?”楊原野問。
易卿塵歎了口氣,“我。不瞞你說,我可能是年紀大了,最近經常低血糖。今天多虧了你的巧克力保命。”
“易卿塵,你隻有二十七歲。”楊原野皺皺鼻子。
“是,可我還是覺得和以前不同。沒那麼能熬夜,經常忘這忘那,想去旅遊,又嫌累。”
楊原野笑著看他一眼,說:“你說的這些,我也都有。而且我還越來越不喜歡過節了,就連過年都提不起興致。難不成也是老了?”
“不喜歡過節,”易卿塵的眸光閃了閃,酸溜溜地說道,“是因為沒有想一起過節的人吧......”
“嗯?”楊原野看他。
“至少,你昨天早上在電視上是這麼說的。”
易卿塵臉紅,他自己在暗示些什麼......說完,就把眼睛彆了過去,避開了那束仿佛燙在心尖上的目光。
楊原野眼裡噙著笑意,故意問道:“當時是怎麼回事來著?”
易卿塵清了清喉嚨:“主持人問你,有沒有想一起過七夕的人。”
“我答的是......?”楊原野引誘他繼續說。
“你說,‘還沒等到’。”
“哦,我是那樣說的啊。”楊原野想了想,忽而鄭重地要求,“那你現在再問我一遍。”
易卿塵轉頭看向他,心如擂鼓:
“楊先生,你有沒有想一起過七夕的人?”
停了一秒,萬籟俱寂,隻聽楊原野一字一字地說:
“有。我等到他了,他昨天回來的。”
嘭——嘭——幾聲脆響,夜空突然爆裂出幾束美麗的煙花。是晚會現場的方向,今年七夕,有場盛大的煙花秀,還有無人機表演。
易卿塵微微側頭看向楊原野,楊原野正笑著抬頭望天空,臉龐被五彩的煙花映出變幻的光影。
他們的手指輕輕觸碰到對方,仿佛若無其事地一起看了一場煙花。和煙花一同升空的,還有關於未來、關於他和他的一萬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