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珩回到了在潁州的彆院。
他原本是途經潁州,並沒想過要在潁州久待,卻在一個月前,在街上看到了明錦。
當時街上驚鴻一瞥,他看見了明錦的眼睛,還有鼻梁上的那顆小痣,隻一眼便覺得熟悉,再一看,果然,她的相貌像極了京師的那位安遠侯夫人。
又見她拿著一封信,托人送去最近的驛站,他便悄悄派人跟了過去。
事後探查,發現她果真是把信送到了京城的安遠侯府,便越發確定,這就是那個安遠侯府失蹤了十年的明六姑娘。
因為這個緣故,顧明珩便沒有急著回京。
他一麵著人在潁州安置宅子,一麵派人去打探明錦這些年的經曆,同時也等著安遠侯府派人來接明錦,好在明家來人之前,保護明錦。
之後一段時間,他沒等到安遠侯府派來的人,倒是把明錦這些年的過往查了個一清二楚。
他也是到這個時候才知道,為什麼這十年,無論他怎麼查、怎麼找,都查不到明六的蹤影。
原來她早在十年前,就被人賣到了揚州的秀麗樓中。
那秀麗樓專做女人的皮肉生意,從小圈養一些麵容姣好的女孩,好在她們長大之後賣個好價錢。
這地方一般人還不知道。
第一次去那邊的人,都得靠彆人帶著才能去,聽說這間秀麗樓的背後還有不少當地的勢力護著。
當初顧明珩其實也想到過。
所以私下著人去各州府的紅樓、楚館也都查找過,但對於這一處,連當地人都不知道的暗樓,他和他的手下又豈會知曉?
這位明六姑娘,就這樣被困在其中,十年都未出來過,一想到這些,顧明珩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
隨行的護衛知道他為何生氣,自是一個個都閉口不敢言,連氣息都不敢發出一下。
生怕氣息重了,惹得他們這位主子不喜。
顧明珩一路沉著臉過去,迎麵與守著宅子的吳濟碰上。
吳濟和青信、卓前一樣,都是顧明珩的近侍,但這些年,他卻並未如青、卓二人一樣跟在顧明珩的身邊,而是被顧明珩派出去探查明錦的蹤影。
直到半個月前,顧明珩確定明錦的身份,吳濟才被飛鴿傳信喊了回來。
“王爺。”
看著俊美英武的男人迎麵走來,吳濟忙與人拱手一禮,又窺其麵色,依舊難看至極,吳濟與他身後的卓前對視一眼。
見卓前打了個手勢,知道那位明家姑娘已經被安遠侯府的人帶走了,他稍鬆一口氣。
等了十年,總算是等到了。
不過看王爺的樣子,好像還是不怎麼開心。
這也正常。
任誰知道那位明六姑娘,這些年的經曆,都不可能高興。
本是侯府的掌上明珠,卻淪落到這種地方。
他聽說這位明六姑娘從小就生得聰慧機敏,不僅安遠侯夫婦最喜歡這個女兒,就連福華長公主也十分疼愛這個孫女。
聽說當時福華長公主,還準備在自己五十歲壽辰的時候,向聖上請旨,準備給自己這個寶貝孫女討個縣主的爵位呢。
沒想到壽辰還沒到,旨意也還沒請,這位六姑娘就失蹤了。
而他們這些伺候在王爺身邊的人,也最清楚王爺這十年的執念。
十年前。
明家那位小姑娘六歲,王爺也才十六歲。
那時王爺還沒去戍邊領軍打仗,隻是一個鮮衣怒馬酷愛玩樂的少年郎,一日,他照常騎著馬去郊外打獵,途中遇見一輛馬車,見那馬車裡有人哭哭啼啼,王爺還以為怎麼了,便隨口派人攔住問了一句。
馬車裡麵是一對夫婦,還有個看不清樣貌的小姑娘。
那時,王爺還不知道明家那位六姑娘失蹤了,聽那對夫婦說孩子不聽話,非要吵著回京城買蜜餞,但他們夫婦還急著回家奔喪呢。
他也就沒說什麼,隻解下腰間一隻鑲著金邊的荷包。
顧明珩長這麼大,自然不會再隨身帶什麼糖果、蜜餞,但想來小孩子都喜歡新鮮好看的物件,那裡麵裝著他平日用來賞人的金豆子,滿滿一袋子,也夠那小孩數一路了。
他那會,沒有對那對“夫婦”產生一點點懷疑。
那個時候的顧明珩,張揚恣意、隨性不羈,因年少又身份貴重,從來暴露在他眼中的,都是最好的。
他雖然出生就沒了爹娘,卻被自己的皇帝兄長一手帶大。
當今天子對他如兄如父,那一份疼愛,就連他膝下那幾個皇子都從未享受過。
幼時,他又被封為長安王。
他年紀小、輩分卻高,滿京城的人都得捧著他、敬著他,誰舍得把那些臟汙事給他看?
誰又敢把這樣的事,說與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