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問她究竟怎麼想的時候,明錦忽然放下手中的茶盞,看著她盈盈一笑說道“好啊。”
她在應下的那一刻,彆說是周昭如了,就連淨月也驚訝地抬起頭看了過來,外麵的華歲更是挪動了屁股,似乎想說什麼,又咬牙忍著。
“你、答應了?”
周昭如怔怔看著明錦,像是沒想到她竟然一口就答應了。
明明是她想要看到的結果,但周昭如卻看得有些震驚出神,好一會才像是終於回過神來一般,喜笑顏開。
“娘就知道娘的嬿嬿最乖巧了!”
她說著又想伸手去握明錦的手,但手還沒有觸碰到明錦的指尖,就聽到明錦又說道“我自然是無所謂的,不過您覺得這事真的可行嗎?”
周昭如臉上的笑意一滯,伸出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她呆呆看著明錦,有些困惑般問道“怎麼不可行?”
她覺得這法子很好啊。
明錦看著她笑“您覺得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外人真的會信這事是我的主意嗎?”
“還是他們覺得你們威逼利誘,讓我不得不出這個麵?”
周昭如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一片。
她有些不喜歡這話,覺得刺耳極了,這會不免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什麼叫做威逼利誘?”
明錦輕輕歎了口氣“我自然不會這麼覺得,但外人會怎麼想,我又如何知曉呢?保不準以後更難聽的話都有。”
“到時候彆說父親的官職了,不知道您會不會也因此受牽連呢。”
“自然,您若真想讓我這麼做,我也是沒有二話的,您想什麼時候讓我去說,我的生辰日如何?到時候這麼多人,肯定不用多久,就能傳到所有人的耳中。”明錦笑盈盈說著,可她的眼底卻連一點笑意都沒有。
雖然早就知道周昭如是什麼樣的德性。
但真的聽她說出這樣的法子時,明錦還是被惡心到了。
這就是周昭如,她所謂的好母親。
真是惡心至極。
“……算了,這事還是得好好想,要是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周昭如顯然也覺出這事的不妥當之處了,想想還是先作罷了。
這事要是一個沒處理好,恐怕還真跟嬿嬿說的一樣,更難聽的話都有了。
她心裡又開始煩了起來。
不知道這事究竟該怎麼辦才好了。
餘光一瞥對麵的嬿嬿,周昭如倒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看著她猶豫一會後,才輕聲問道“嬿嬿,你是不是生氣了?”
明錦沒說話,隻是看著周昭如。
見周昭如看著她微微蹙眉,明錦卻忽然失笑起來。
忽然聽到這麼一串笑聲,原本還在看著明錦猜測她是否不高興的周昭如,又是微怔。
“你笑什麼?”
周昭如說這話的時候,柳眉微蹙。
她總覺得嬿嬿這會看著怪怪的,讓她這心裡莫名有些不自在。
“您說我笑什麼呢?”明錦反問。
這樣的語氣,自然是讓周昭如不喜的。
這麼多年,還沒人敢在她的麵前用這樣的語氣來質問她呢,她看著明錦,臉色忽然慢慢變沉。
剛想說話。
但明錦已經先接著之前的話,繼續說了“您不會覺得在您問完那樣的話之後,我還要對您笑臉相迎高高興興地捧著您吧?”
“說真的,我實在沒想到,您居然會真的這麼理所當然地跟我說這樣的話。”明錦實在覺得很納罕。
她最納罕的還是周昭如的反應。
明明做錯事的人是她,卻還把自己當做一副可憐受害者的模樣,怎麼,她還等著她說沒事,轉頭去安慰她,讓她安心嗎?
真是可笑。
“明錦,你瘋了!”
這一聲怒斥從周昭如的喉中吐出。
同樣出現在周昭如臉上的,還有她的不敢置信。
她是真的不敢置信。
不敢相信自己聽話乖巧的寶貝女兒,居然敢這樣對她說話。
“你是不是真的瘋了?還是風邪入體了?”周昭如蹙著眉,自然不敢深想,隻當明錦是不是病了才會這樣對她說話。
可明錦已經懶得跟她繼續偽裝掩飾了,她現在看到周昭如就覺得惡心,想吐。
這比早上和她坐在一起時,麵對周昭如的無故發作,還要讓她惡心。
“我瘋沒瘋,我不知道。”
明錦看著周昭如冷笑道“但你這樣的理所當然,還一副為我好的模樣,真的讓人看著很惡心。”
“你——”
周昭如瞪大了眼睛,滿臉驚疑未定。
一旁的淨月也白了臉,抬起頭戰戰兢兢喊她“……七姑娘,彆說了。”
就連外麵的車夫駕起馬車也變得哆哆嗦嗦起來。
隻有華歲雙眼明亮,激動地想鼓掌。
就該這樣!
她剛才聽得都快氣死了!
這都是什麼樣的家人啊?
出事就要姑娘背鍋。
她原本以為她被家裡人那樣對待,已經夠可憐了,現在看到姑娘,華歲隻覺得姑娘比她還要慘。
至少她爹娘壞,是壞在了明麵上,不會明明做出對不起她的事,還擺出一副為她好的模樣。
不過激動過後,華歲又開始變得擔心起來了。
姑娘這樣和家裡人撕破臉麵,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不是說這些高門大戶最重孝道嗎?
姑娘以後不會被這位侯夫人針對吧?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打斷了華歲的聯想。
華歲剛要跳下馬車,就看到前麵侯府門前,停著烏泱泱的一批人。
還不等華歲看清是誰在那。
明錦忽然掀起車簾,走了出來。
“走吧。”
明錦完全沒有理會身後的周昭如。
既然跟周昭如撕破了臉麵,她也就無需再與她偽裝什麼了。
至於會不會被周昭如針對,明錦還真不擔心。
周昭如能拿捏把控她的也不過是她的親事,還有一些所謂的臉麵,可惜不巧,她對這些都不在意。
原本不想與他們撕破臉,也不過是想過幾日安生日子。
但既然周昭如自己不要臉,非要跑到她麵前折騰出這些事,她又何必再給她好臉色?
而且祖母……
前麵傳來的響動,終於讓明錦有所察覺。
她蹙著眉往前看,忽然看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華服老人被人扶著走下馬車。
老人身穿錦衣,頭戴珠翠和蜀錦抹額。
像是也察覺到了什麼,她轉頭看了過來。
在看到明錦的那刹那,老人沒有波瀾的那雙眼睛也有了變化。
她看著明錦的方向,像是不敢置信般,睜大了眼睛,手也朝明錦的方向伸了出來,隔著一段距離相望,老人的眼睛慢慢紅了,兩片嘴唇跟著微微顫動,說的是嬿嬿兩字。
而原本失神的明錦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忽然也跟著潸然淚下。
眼淚跟斷線的珍珠似的往下掉,這是她重生以後,第一次哭。
止不住似的,成串的往下掉。
華歲早就走到了馬車邊。
她已猜到老人的身份是什麼,心裡激動,她剛要去扶明錦下來。
可明錦卻已經等不及。
身後傳來周昭如氣急敗壞的聲音“明錦,你真的瘋了!你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
周昭如還不知道外麵的情景。
她在回過神後,就怒斥起明錦。
明錦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她提著裙子踩著腳踏朝老人跑去。
紅色的裙擺在半空劃開水的波浪,明錦的眼淚被風刮著往後,可她的臉上卻掛著掩飾不住的笑。
“祖母!”
她一邊哭笑著,一邊朝老人跑去。
老人早在她跑過來的時候就朝她伸開雙臂。
明錦就這樣一頭紮進了老人的懷裡,如初生的雛鳥一般,尋找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找到了可以讓自己棲息的家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