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浪渣柴,是雨後上遊水壩泄洪,沿河兩岸枯枝落葉被水衝走,順流而下,待洪水退後,漂浮著的枯枝落葉積留在河邊,曬乾後特彆易燃,是農家必備的引火柴,逢雨季全村孩子皆出動,隻能是早到多得。
故江春不再耽擱,交代好軍娃兒不能出院門後,挎上籮筐就出門。
冬梅是隔壁堂奶奶家孫女,下麵還有個兄弟。同樣作為家中長女,小小的她已承擔下大多數家務,高原氣候外加長時間的勞作,使得她又黑又瘦,猶如一條矯健的泥鰍,兩頰上的零星曬斑更顯俏皮。
與之相比,江春可能是有遺傳關係吧,皮膚就要白多了,但臉型不夠小,眉毛不算濃,眼睛不夠大,鼻子也不夠挺,怎麼看也不像是傾國傾城的苗子。
不過上輩子就很普通的江春已經很滿足了,畢竟這輩子眼睛還沒五百度近視,身材還沒發胖,個子也還未定型,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嗯,我一定會在有限的條件上努力逆襲的!
等兩人邊走邊聊(雖然不在同一頻道上)到河邊的時候,已經有好些小孩“忙”成小蜜蜂了。
江春放眼一望,這是一條從村子中央橫貫而過的河流,因為雨天前泄了水,下遊涵洞門大開,故河裡隻有堆滿河床的沙土,沒有積水。
那些“小蜜蜂”裡認識的沒幾個,眼看去同齡的清一色是小姑娘。男娃兒隻有幾個看起來五六歲的,甚至有三個小家夥脫得精光,甩著小~鳥兒撅著屁~股玩淘沙,挖螃蟹……在這個溫飽都成問題的時代,小娃兒的男女大防也就無人在意,江春估計原身的親兄弟文娃兒不知道也正在哪兒撅著屁~股呢。
把背簍放在塊半高的石頭上,江春儘量避開那些被小家夥們折騰得斷腳斷手的螃蟹蟲子,撿著粗壯的樹杆挑,偶爾還能撿到臂粗的木頭,拿回去或許還能搭個絲瓜架子什麼的。來回三轉終於把枯枝敗葉搬完,塞背簍裡,剛好冬梅也裝完了,洗過沾滿泥沙的手,兩人又背起背簍回家去了。
院子裡奶奶王氏也剛到家,見到小江春那塞得冒尖的背簍,趕緊幫她接下,嘴裡叨叨念著“買買撒(西南方言,表示驚訝),憨姑娘不會少背點啊?!‘勤人跑三轉,懶人累斷腰’說得就是你啦,哪有一口氣背這大籮的”……
“快去灶房喝點溫開水,不準給我喝生水啊,小心噴瞎狗眼睛!”
“噗……”江春差點兒一口水噴出來,以前就是西南某省人的她自然聽得懂。
腸內壓過高,拉肚子時稀便一股水樣噴薄而出,要是有隻狗在後麵,得把狗眼睛都噴瞎……
這是本地土話,到她那一代已經沒人再說了,隻有老一輩才會這形容法,不得不感慨一句,祖國母親的語言,真的是……一言難儘啊!
院子裡軍哥兒聽得大姐姐的聲音,早過來圍著她打轉了,江春隻得牽起他去灶房裡給奶奶打幫手,要造中午飯了。
江春先抓一把細碎的引火柴放鍋洞裡,上麵架上曬得乾脆的樹枝,拿起火石引燃下層的葉子,稍微抬起上層的柴火,以利於空氣流通,氧氣才是燃燒的條件……當然,這在古代農家是人儘皆知的生活常識,雖然他們並不知道何為氧氣。
慢慢火燃起來了,奶奶王氏用高粱穗子紮的掃帚刷過鍋,舀兩瓢水進去,放上篾蒸籠,江春就知道今天還是吃麥粑粑(即麵餅)了。
從方言語係來判斷,她應該是穿越到西南某高原,與穿越前老家屬同一地區。
民屋基本建在山腳,半山腰和沿河區域雖有水田可以種水稻,但鑒於古代以實物繳納賦稅的關係,能吃上米飯的人家並不多。
反倒是旱地種的玉米、小麥等作物,受氣候及雨水限製不大,種植方便,產量較之水稻也略高,才是主要的糊口之糧。
但江家的麥粑粑還不是純麵粉造的餅,嚼起來比較費勁,江春剛開始吃的時候,巴掌大塊粑粑吃完太陽穴都嚼得生疼,估計麵粉裡還摻有大量麥麩皮。
用蒸籠蒸熱一下雖然能軟和點兒,但沒油沒鹽沒餡兒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不止入口滋味差,就連每日的人生大事——解大便都不妙了。
江春以前隻知過食大魚大肉、膏粱厚味會便秘,那是飲食滋膩於腸腑,積熱於內,腸道失潤的緣故,她會鼓勵病人多吃點兒粗糧蔬菜纖維還能通便;但現在的小江春,長時間處於饑餓狀態,損傷胃氣,又連續進食不易消化的粗纖維,已經好幾日未解大便了。
想到屋後那臭烘烘的旱廁,想到被蚊子咬一屁~股包仍然“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此時的小江春想的是,如果能吃一頓油葷的,不止可以祭祭五臟廟,還能救自己於水火啊……有肉吃就好了,什麼肉都行,她又咽了一口口水。
咦……吃肉,想到了什麼,江春眼睛都亮了,此時隻恨時光漫長,巴不得下地的爹老倌快回來,求快進這頓難熬的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