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病(1 / 2)

江春入舊年 老胡十八 6088 字 7個月前

翌日,江春是在王氏幾人的說話聲中醒來的。

不過不知可是錯覺,昨夜間隱約聽到有人說話,還伴小兒哭聲,但江春白日實在是太過勞累,尚未來得及細細分辨,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文哥兒睡得呼嚕聲震天,江春躺床~上側耳聽了一下,方聽清是王氏大聲道:“可是還沒拉~屎?”

餘下不大聽得清,隻聞一陣陌生女子的哭聲,也不知是誰。

江春自是睡不住了,翻身起床,此時的江春爹娘早已下地去了,屋子裡隻餘姐弟二人。

江春穿好衣裳,用木梳攏了攏頭發,隨便紮了個揪揪。

她踏出房門,正待舀水洗漱,卻見王氏從右側三叔房裡出來,臉色焦急,後麵跟著哭哭啼啼的三嬸,看來剛才的哭聲是三嬸的,因其不愛說話,倒覺得哭聲陌生了。

江春忙歇了手,上前問道:“奶,三嬸怎麼了?”

“小娃兒管大人事兒乾嘛,一個個不省心!洗了臉先燒火熱灶去,我去地裡喊你老伯跟三叔。”說著撒腿就往門外去。

出於四年的職業本能,江春自然不會不管,見奶奶一走,忙往三叔房裡去。

隻見二人床~上被褥淩~亂,小小的軍哥兒躺在一床單薄的被子下。隻見他一動不動,雙眼緊閉,臉蛋兒通紅,眉頭緊皺,呼吸也有點兒急促,嘴唇泛紅起皮。

江春輕輕掀開他被子,見他肚子有點兒鼓,在痩如泥鰍的小身子上尤為明顯。江春將右手三指搭在他魚際往前臂處,果見脈搏跳動略快。

江春湊近三嬸右耳,大聲問道:“三嬸,軍哥兒昨晚可是沒拉出屎來?”

三嬸張氏仿佛找到了能夠理解她的人,含~著淚忙不迭點頭道:“前半夜軍哥兒放屁太臭,一個被窩都是……你三叔還打他屁~股嘞。睡到後半夜,推我領他去拉~屎,可好半天都拉不出來,屁也不放一個”。

“後來連夜起了兩次都沒拉出來,哭了兩場……早上起來就發起熱來了。”

原是小人兒從出生起就沒吃過幾次肉,昨晚大人娃娃都能敞開了肚皮吃,一眾大人顧著吃自己的,就沒留意小人兒自己盛了兩次飯。白米飯拌著紅燒肉湯汁兒,吃時好吃,吃下去卻消化不了了。

如此不解大便不排矢氣(指放屁)的攢了一夜,小兒“稚陰稚陽”之體,化熱較成~人更快,飲食積滯在腸腑,自然發為高熱了;而越是高熱,腸腑氣滯積熱更甚,腹脹愈發加重,形成惡性循環……這也就是張仲景所言的“陽明病”“承氣湯證”了。

為了再次確認自己的判斷,江春還是輕輕搖晃軍哥兒,眼看著小人兒慢慢睜開眼睛,雙眼燒得水洗過似的,欲哭不哭。因為最近天天跟著大姐姐轉,有吃有喝的,一看到是自己最喜歡的大姐姐,頓時委屈起來,嘴一撇就要哭。

江春忙問:“軍哥兒小乖狗肚肚可痛?可要拉粑粑?”

小人兒居然知道點點頭。

江春又追著道:“乖狗把舌頭伸出來姐姐看看,來這樣,啊——”邊說邊自己伸出舌頭來做示範。

小人兒雖然燒得不舒服,但還是乖乖地伸出舌頭來。

果然,隻見他舌頭顏色要偏紅,尤其舌尖紅赤,舌麵上附著著一層黃厚的舌苔,看上去膩膩的,口氣也比平日臭得多。

至此,江春可以肯定這就是積食引發的腹脹高熱了。

在現代,常規處理可能還是以西藥為主,塞點開塞露通通便,配上布洛芬降溫就行……但西藥的問題在於容易反複。當然,在西醫盛行的年代,家長都隻會首先考慮西藥,以為“來得快”。

殊不知,中醫藥的療效也不容小覷,隻端看人會不會用罷了。

江春以前在醫院曾處理過這樣的病例,單純用中藥也能散熱排便,隻需熬一副大承氣湯灌腸即可,治愈後對患兒的食欲、精神狀態影響都不大,而且複發率很低。

但問題在於,窮鄉僻壤缺醫少藥的,待去到縣裡都兩個時辰後了,小兒高熱耽擱不起啊!隻得先物理降溫了。

江春出了三叔屋門,忙去平日吃飯的桌子下麵,翻了一瓶糧食酒出來,那是爺爺一貫愛喝卻一年隻舍得小酌幾口的包穀酒,酒精含量較黃酒米酒要高點兒。

江春拿出自己洗臉的乾淨帕子,將瓶塞兒拔掉,倒上一點酒在上麵,待浸透了後,拿去敷在小人兒額頭上。轉身出門前,又囑咐三嬸道:“這是上次舅家表弟發熱,我看見舅母這麼乾嘞,三嬸待會兒記得拿那帕子給他全身擦遍。”

農家吃飽都成問題,怎可能還會有常用藥物備急?江春隻得又去廚房,前幾日自己還聽見王氏念叨,要撒蘿卜籽種蘿卜了,她找的就是蘿卜籽。

蘿卜籽,即蔬菜白蘿卜的成熟種子,又名萊菔子,是常用的理氣消食藥。彆看小小的蘿卜籽平淡無奇,田間地頭菜園隨處可得,價格便宜,卻是治療積食腹脹的良藥,正是“至賤而有殊功,豈堪埋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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