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為了熄滅戰火,總會有些犧牲,此事古難全。”
梁驚雪扭過頭,看著他煙火映照下的側臉,眉清目朗。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人,看起來也沒那麼可惡,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她哈了口氣,搓了搓雙手。
“姑娘可知,自古以來,戰事因何而起?”
她搖了搖頭,懶得搭話。
“是欲望。權力隻能牢牢握在一個人的手上,才能避免有人因手裡握著些權力,進而生出不該有的欲望,我大周才能杜絕互相覬覦,分崩離析或是以邪壓正之災。若是手握重權,割據一方,占地為王,滅不儘的欲望之下,隻能是黎民百姓流不完的血了。”
梁驚雪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因為她說的是自己,此刻她感覺自己快要熄滅了。
她感覺這上頭冷得出奇,指尖甚至都有些木了。
“將軍,你們這兒,風好大啊。”
李焉識側過身,還未開口,卻發現梁驚雪麵色有些慘白。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相問,卻聽見遠遠的煙花盛放之處竟傳來男男女女的驚聲慘叫。
梁驚雪亦是被這聲音吸引,她的目光跟著聲音尋去,正是鬨市人流最多之處傳來的。
她質疑地看著李焉識:“發生了什麼,你的人不是都在嗎?”
李焉識亦是不解地搖了搖頭。
梁驚雪心頭一驚:“糟了,襄靈還在那兒等我。”她立刻動身,飛簷走脊,如淩波微步,李焉識見狀立即跟上,也未曾落後於她。
看著眼前疾行的身影,他內心反倒是生出幾分敬佩,自己畢竟是打小日日苦練了快二十年,這個小姑娘看著也不過十五六歲,輕功竟已至如此地步,若真是交手,武功更不知在何境界,絕雲派果真是瞧得起自己。
他不知道的是,從小把每日上下青峰山當家常便飯看待的梁驚雪,她此刻,關節都有些僵硬了。
梁驚雪也根本不知道,究竟何為絕雲派。
不多時,她沉重落地,險些踉蹌得收不住,好在有劍撐了一下,算是勉強站住了。
她喘了口氣,抬頭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李焉識亦是。
屍橫遍野,上一次見,是在戰場上。
自遠處往眼前,長長的,順著堆砌在一起的屍體如狂風過後的麥田。有人尚能喘息,還在掙紮著向外爬,有人已經一動不動,嶄新的綢緞或是粗布此刻沒什麼分彆,皆浸滿了鮮血。無數雙剛才還在共賞煙花的眼睛,此刻已經無力睜開,無數雙手低垂著,有的捏著糖葫蘆,有的提著擠爛了的花燈……
顧六郎正在指揮著官兵,兩人一組往外搬運著死傷者,見李焉識來了,立即上前稟報。
“將軍,屬下失職。”
“直接說。”
“原本主街上正在放煙花,一切正常。不料竟從何處衝出來個牛車直接撞翻了十幾個正在燃放的煙花,煙花對著遊人亂炸,人群受驚,就都從主街往外跑,這條街隻有主街的一半寬,越擠越多,就釀成如此後果了。我們的兄弟,也死傷不少。”
“牛車呢?”
“已經抓住拴上了,古怪得很,當時衝出來的時候,沒有人駕車。”
梁驚雪的眼眶早已紅了,她無心聽他們談論公務,徑直衝到人堆裡,幫著官兵奮力往外抬人。
顧六郎怎會不認得她,他心存戒備,剛要上前阻攔,卻被李焉識抬手製止了。
“醫館和義莊都安排好了嗎?”
“皆已安排妥當。”
李焉識感到心口有些悶痛,饒是縱橫沙場幾載,刀下人頭無數,他也不曾如此動容。
他不露聲色地點點頭:“你派人去調查一下那架牛車,還有,那幾個家夥今夜的動向。夢粱,要變天了。”
梁驚雪已是滿身鮮血,隻是穿著夜行衣,鮮血的痕跡皆被隱去。
她仿佛不知道什麼是精疲力竭,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能救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