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啦。”
李焉識從知府處回來,步履輕鬆,推開房門卻見她對著滿桌的菜,愁眉苦臉。
“在等我嗎?”
“不是,我怕他們下毒,不敢吃。要是喬老板在就好了,但是還是算了,不能再多連累彆人了。”她抬起眼睛,苦兮兮地望著李焉識。
“那我給你試毒。”
他笑了笑,拿起筷子便挨個嘗了一口,她剛想阻攔,他卻已然下肚,無他,確實餓得心慌。
“知府的口風,探得如何?”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個知府就是個形式主義派,勢頭做足了,文書一道一道,事兒倒是沒乾多少。從套出的話判斷,應當不是寧安司報的案,不過是誰的勢力,還不清楚,我已經叫人暗中去查了。”
他輕巧說著,又夾了些她素日愛吃的菜放入她碗裡。
“你放一百個心吃吧,他是個在其位不謀其事的庸官,生怕惹出麻煩,不敢和任何人勾連謀害我們。”
她這才拿起筷子,一點一點往嘴裡送著,心事重重,食不甘味。
“還在想你師父,不,是你爹?”李焉識看透了她的心思。
“是,我在想怎麼救他,”她放下筷子,垂著眼睛苦著臉,看向吃得起勁兒的李焉識。
“有新的計劃嗎?好歹也算是我嶽父大人,我能出份力嗎?”
李焉識捂住臉,強行遮掩著臉上按捺不住的笑,這個說法著實很有意思。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不想牽連你。”她搖了搖頭,定定地望著他。
“可咱們是一家人。你就算不讓我幫忙,也該告訴我計劃,我好幫你參謀參謀。”
他此刻隻想套話,好做下一步打算。
她表情沉重,下定決心一般,鄭重地說:“李焉識,這件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如果,我回不來了,你也彆去找我,多帶些人馬早日回夢粱。”
“怎的會覺得自己回不來?他隻是抓了你爹,又沒要你如何。”
李焉識有些奇怪,她究竟要如何,寧安司是鐵板一塊,以她現在的身手,就算在寧安司門口自儘嫁禍都未必能得手。
“那你想過他為什麼要抓你和蕭影嗎?早不抓,晚不抓,偏偏在我離開這裡的時候動手,他分明是衝著我來的。”
她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李焉識,李焉識被她盯得毛毛的,有些直冒冷汗。
“完了,又被她歪打正著了。”
李焉識眼神躲閃,趕緊扒飯,生怕被她看出自己的異樣。
“那你覺得他是為什麼這樣做?跟你分開又抓你家人?”
“我猜,他與我的相識便是彆有居心,興許我的失明都是他安排好的。”
“蕭影似乎很久以前便是絕雲派的弟子。同在白水城,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他接近我就是為了找蕭影報仇。然而,他發現對我日久生情,情難自抑,所以選擇了消失,但他既不想放棄我,又不願跟我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故而隻是抓了蕭影,沒要他命。你呢,是他吃醋,捎帶著收拾的。”
李焉識咽了口口水,這題還能這樣解的?
“你先吃飯吧,彆瞎想。”
“吃不下了,我想歇會,先回房了。”
她神色倦怠,沒搭理李焉識的呼喊,回去睡午覺了。
是夜。
一根竹管悄悄探進李焉識的窗縫,呼地吹出一陣迷煙。
李焉識正在桌前翻閱書冊,待察覺異樣,已然中招。
“又……來?”他殘存的一點兒意識叫苦連天,她怎麼,總對自己玩兒這招啊。
迷迷糊糊間,恍惚看見她緩緩踏了進來,將一封書信夾進他的書冊裡。
“抱歉,我還是食言了。”
她坐在他身畔,伸出手指,試探著點了點他鼻骨處那顆淺淺的小痣,輕輕笑了,又在他眉心落下眷戀一吻。
她深深凝望著他沉睡的臉龐,便帶上房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冷月淒淒,照著寧安司深色的大門,門上厚實古樸的銅釘在深色的門上斜拉出更深的黑影。
她抱著一壇酒,鼓起勇氣,叩響門上的銅鎖。
這回,不像上次去府衙捉弄李焉識,也沒有旁人的幫忙,她要麵對的,是在整個白水城,隻手遮天的寧安司。
“不是上班時間,明天再來。”
裡頭傳出個困倦的聲音。
“我找溪客,麻煩代為通傳。”
“你找誰也得上班時間啊。誰沒事乾大晚上給你加班,你發工錢?”
“今日若是見不著,便一定會誤了她的本月績效,季度績效,上半年績效,還有年終考核,說不定今年年終獎都扣完,你說,這個班她加不加?”
那人不情不願打開了門,露出個腦袋:“打工人就是這樣被你們這群主角壓榨的!”
“等著吧。”
又等了一會兒,他領著梁驚雪進去,來到了一間房內。
“溪客姐姐,好久不見。”
她堆起笑容,進去便見一女子正坐在書桌前處理公文,臉色並不太好看。
她同蕭影的賭,又輸了。
“姑娘找我有何貴乾?”
她心想難道是內部有奸細,走漏了風聲?可走漏這個做什麼?意義何在?
“我與溪客姐姐,師硯,還有蕭影,也算是舊相識了,上次未喝完的酒,這回補上可好?”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司裡有規定,不得接受宴請。”
“不得接受嗎?我與溪客姐姐一見如故,今日也不為公務,不過是姐妹之間談心罷了。”
“談心可以,酒便罷了。”
溪客有些擔憂,她萬一酒喝大了又撒酒瘋該如何是好,更何況現在看來她居心不明。
“既如此,便罷了,隻是這酒也不好浪費,可否替我代交給蕭影,他如今身受重傷,喝些酒也好麻痹一番,讓日子好過些。”
“司裡亦有規定,犯人不得接受所有非生活必須物品。”
梁驚雪心下便知曉,蕭影目前果然關在寧安司。
“犯人,他所犯何罪?寧安司又有何權力越過府衙自行關押?”她佯裝著情緒激動。
“無可奉告,若無他事,姑娘請回。”
“師硯呢,要他出來見我!”
“今日姑娘,隻能見到我。”
梁驚雪頹廢似的坐下,自顧自抱起酒壇往口中倒著。
溪客剛要阻攔,她已經咕咚咕咚喝了半壇,淺淺紅暈迅速攀上她的雙頰。
“溪客姐姐,剩的一半給你,彆嫌棄。”她抱著壇子搖搖晃晃走來,咚的一聲放在溪客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