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馬車疾行在回往青州的路上。車輪碾壓過水坑,一個顛簸,震醒了被五花大綁的梁驚雪。
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想要伸個懶腰,這才發覺手腳皆被束縛著不得動彈,過了片刻才清醒地意識到此刻的處境。
“救命啊!救命啊!”她驚慌地高聲呼喊。
“叫什麼?又不是把你賣了。”
蕭影掀開簾子,從外頭露出個頭來。趕了一夜的路,此刻他一臉的困倦。
她狐疑地掙了掙這結實的麻繩,又詫異地望了望他此刻的形容。
“你,你,你不會是垂涎老子的美色吧……”她皺著眉,麵色複雜地朝後縮了縮。
“滾你的蛋。”蕭影臉色一抽。
“那你綁我!”
“很難猜嗎?綁你回家啊。”他實在沒勁兒再同她辯論。
她往前拱了拱,憤憤地質問道:“為什麼要回家?我不要回家!你說,是不是我爹讓你來綁我回家的,他是不是把我許人了?”
“是不是有鬆書院那個小麻子,我就說他課上沒事就經常回頭對著我流口水。啊!我不要嫁人,不要,不要,我還是個寶寶。”她在車廂裡一邊打滾一邊使勁兒哭嚎。
蕭影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靠著道:“大姐,那小麻子對你流口水,不是因為你一拳把人牙打掉了兜不住嗎?”
她收回目光,滿臉憂愁與煩躁。
“不是小麻子,那難道是對門兒錢莊家那個二呆子?他回來了?從小就呆,完了完了,我爹已經為了生意這樣出賣自己的女兒了嗎?”
“你這想象力隨了誰啊……沒人要你嫁人,就是單純的,你爹想讓你回去開始一點點兒接手鏢局生意了。”
蕭影撓了撓頭,隨口編了一個。
這回帶她回去,是他自己私下決定的,還未來得及同梁父商量。但他想,在隱瞞她身世這件事上,梁父與他一定是同一戰線的。
她堅決地搖了搖頭:“這事兒往後放放,等我找著身世了再繼承大業去。”
蕭影無奈,好家夥,一個二三十人的鏢局,給她說得像登基一樣。
“你就是你爹和淩若的孩子,你上哪找去,你要找到你爹後繼無人,含恨而終?”
“你在我這已經拉進了失信黑名單,你說的我一個字也不信。”她彆過臉,哼了一聲。
“那這樣,你先回去,找你爹對峙,如何?我的話你不信,你爹的你總該信吧?若是他的答案你不滿意,可以再溜出來嘛,對吧?”
她麵兒上哦了一聲,心中卻是半分不信。
蕭影這廝,看著不羈狂放,是個灑脫浪人,實則一肚子壞主意。若是和梁父有心欺瞞,聯手編個什麼謊話,自己哪裡玩得過這兩個老狐狸?
蕭影見她停了鬨騰,便拉上了簾子,接著駕車。
“我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旁人造下的孽,全落我頭上了。”他暗暗叫苦連天,歎了口長氣。
此刻,將軍府。
“將軍,打聽清楚了。昨夜咱們走了之後,那些舞姬果然送入了各位大人府上。”劉副尉徑直踏入,喘著粗氣兒。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也是如此行事?”
他正穿戴著盔甲,已許久未巡防,今日該好好看看,這夢粱的天。
“這倒是沒注意,沒您罩著,我們哪敢查探這些啊。”劉副尉眼珠子直轉,笑道。
“摸魚就說摸魚,那時在白水,我一看你胖了至少十來斤便知。”
“屬下知錯。”劉副尉見他心情尚可,依舊是笑著應道。
他整理好盔甲,重重呼了口氣,推開房門,做好了準備,再次迎接暗流洶湧之後的腥風血雨。
“走吧,以後等著我們的,或許並不比慎王簡單。”
“那是什麼?”
他站定在門前,望著樹下窩著的一團毛茸茸不明物體問道。
“將軍,不過一隻不懂事的小狸子,從前便大搖大擺來了好幾回了,我馬上給趕出去。”劉副尉接道。
“不必,弄些吃的再送出去吧。”他的心,因那個人而愈發柔軟。
“將軍,這狸子喂了以後還要再來的。”
“無妨,一隻狸子,喂得起。”
官道上。
“救……命啊……救……命啊,又窮,又酗酒的,有暴力傾向的,無業老男人,社會毒瘤,拐賣未婚,剛成年的,弱不禁風的,無知的,無辜的,無助美少女了……”
她的嗓子已經喊啞了,此刻,精疲力竭地靠在車廂裡,生無可戀地反反複複,顛來倒去重複著這一句。
半個時辰前,一隊鏢車迎麵押運經過。她瞅準時機透過車窗高聲呼救,對方倒是停了腳步,提刀來問。
蕭影佯裝著惡狠狠的模樣,目露凶光,一手火折子,一手執劍:“再多管閒事把你鏢車點了。”
對方見此,心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抱拳溜了。
見對方走了,他掀起簾子,一臉無奈:“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彆這麼熊?再胡咧咧我把你嘴也塞上。”
見此,她也不裝了,喊了一路。倒也不是沒人途經,隻是蕭影一夜沒睡,那副模樣確實凶神惡煞,很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