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低垂著眼睫不語,周培深深看了穆清一眼,哼笑一聲離開了。
轉眼三年孝期已過,朝堂上進言讓聶昭廣開後宮的奏折一道道的往上遞,其中推舉的人選幾乎都是丞相一脈的黨派。
聶昭每次收下奏折,卻一眼都不曾看。
這日下了早朝,大家散去後,周朝安便跟著聶昭去了禦書房。
聶昭看著周朝安怒氣匆匆的樣子,讓宮人給他上了杯降火茶。
周朝安看了,更是來氣。
他憤憤打了茶,厲聲道:“昭兒!你到底何意?”
聶昭揮退宮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向周朝安,他苦澀的扯了下嘴角:“舅舅,我不能人道。”
第46章 第 46 章
“什麼?”周朝安瞬間懵了, 腦子一片空白,“你、你、我……”
他退後一步看著聶昭:“這、這……當真?”
聶昭麵色微微發白,周朝安再說不出話來, 他來回踱著步子,腦子已然亂成一鍋漿糊,他怎麼也沒想到聶昭竟不能人道。
聶昭看著周朝安煩亂的樣子,溫聲寬撫:“舅舅, 你不必為我憂心, 不過是子嗣問題,宗室那麼多孩子,總能挑出來合心意的人選。”
“那能一樣嗎?!”周朝安厲喝一聲,看著聶昭臉色微變, 忙緩了緩語調, “昭兒, 便是再精挑細選, 那也與你親生的不同, 萬一他再起點什麼心思……”
“可舅舅, 我無能為力。”聶昭攤開手,苦澀的笑著。
周朝安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他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何時發現的?以前怎麼不曾聽你說過?”
聶昭道:“其玉死後未久……”
“可曾醫過?”
聶昭點頭:“醫不好。”
周朝安遲疑了一下, 壓低聲音, 問道:“那、那可曾用過藥?”這話問的周朝安自己都臊得慌,可又不得不問。
聶昭臉色變了變,有些尷尬的應了一聲:“用過,也沒有用。”
“這、這……”周朝安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們費儘心思把聶昭推上皇位,又怎能甘心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他深吸了口氣, 平複了下心緒:“沒事的昭兒,舅舅再安排人去找大夫,一定可以的。”
聶昭抿著嘴不說話,已然一副絕望的樣子。
周朝安拍了拍聶昭的肩膀,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周朝安回去後,便急急去到周培的書房。
他屏退下人,又確認周圍沒人,這才把書房門關好。
周培皺眉看著他:“你這般做派成何體統?”
“爹!出大事了!”周朝安道。
“什麼事至於這樣?”周培不悅的把書丟在桌案上,對周朝安很是不滿,如今他還在,若是他不在了,以周朝安這般,如何能服眾?又如何能讓他人為自己所用?
周朝安湊近周培,低聲道:“爹,昭兒他、他……”
“這般扭扭捏捏像什麼樣子!”
“哎!”周朝安咬咬牙道,“他不能人道!”
“什麼?!”周培霍然起身,“他親口和你說的?”
周朝安點頭:“千真萬確。”
周培複又坐下,緊擰著眉。
周朝安不禁著急起來:“爹,您快想想辦法啊!東宮他可都挑揀了好些個孩子了!實在不行,我們就告訴他……”
“住口!”周培狠狠拍了桌子一下,惡狠狠瞪著周朝安。
周朝安縮了縮脖子:“我這不是……”
“此事不許再提。”
周培說罷,微合起眼,手指不斷敲打著桌麵,心底不斷盤算著。
聶昭不能人道,究竟是真的不能人道,把那個酷似顧其玉的玩意兒弄來做掩護,還是以此做借口,隻是為了和那個人在一起?
“我壽宴那日,把昭兒帶來的那個人也請來。”
馬上就是他六十歲大壽了,到時聶昭定會親自來賀,他倒要看看,聶昭究竟是真的不行,還是為了個男人便要絕後,若當真是為了個男人……
周培眸中閃過一絲狠厲,那那人就絕不能留了。
“請他?”周朝安喊出聲來。
周培的壽宴來往皆是顯貴,一個兔兒爺怎配來參加?
周培冷冷瞟了周朝安一眼,周朝安立刻噤聲。
周培長歎了口氣,招了招手,周朝安湊過來,聽著周培對他耳語了幾句,眼睛瞬時亮了起來,忙不迭的點頭。
這日,穆清正給孩子們講課,周培再次出現在書房門口,這次他沒有進來,隻是靜立在書房外,待課業結束後才施施然走進書房。
穆清朝他行了一禮:“丞相大人。”
周培笑笑,倒不似之前那麼嚴肅,看起來甚至有幾分和藹,可穆清可不會這麼認為。
一個叱吒三朝的權臣,哪裡會和藹?
“穆大人教的不錯。”周培道。
“大人謬讚了,不及大人分毫。”穆清頷首。
“嗬嗬。”周培笑了兩聲,從袖中掏出一個燙金的請帖放在桌上。
穆清愣了下,笑容有些僵:“大人這是何意?”
周培道:“過幾日便是老夫的壽宴了,老夫特意來邀請你前去赴宴。”
穆清盯著請帖,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與周培素無交集,他何故好好邀請他參加壽宴?隻是周培勢大,絕非他可以得罪的。
周培見穆清沒有反應,笑著拍了拍穆清的肩膀:“穆大人可是不要讓我失望啊。”
東宮的事情很快便傳進聶昭的耳朵,聶昭當即放下奏折趕了過來。
穆清坐在書房,看著桌子上的請帖,眉頭緊蹙著。
“清清。”聶昭輕聲喚了一聲穆清的名字,穆清抬頭看向他,眼中帶著幾分迷茫。
他走到穆清身邊,拿過請帖翻看了一下,在穆清身邊坐下。
他拉過穆清的手:“清清,到時恐怕需要你幫個忙了。”
穆清垂眸看著二人交握的手,抬眼看向聶昭。
聶昭湊近少許,低聲道:“我同他們說我不能人道。”
穆清眼睛睜大,目光不由自主向下瞟去。
聶昭忙道:“放心,我隻是請齊騫給我用了藥。”
穆清麵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他抽回手:“與我無關,我隻想知道丞相給我這請帖何意。”
聶昭道:“想來是試探我。”
穆清不解,聶昭道:“我說我不能人道,他們未必會信,自然是要試探一番的。”
穆清垂下眼睛,沉吟了一會兒,道:“你又何必?我們……”
“清清,不止是因為這個。”
聶昭看著穆清的眼睛,輕聲道:“我不是陛下的孩子。”
穆清倏然瞪大眼,沒想到自己竟會聽到這樣的皇家秘辛,他張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聶昭繼續道:“我也不是母後的孩子。”
穆清隻覺腦子都懵了。
聶昭道:“周朝安用我換掉了母後的孩子,母後當年生的是公主。”
“你、你為何同我說這些?”穆清不敢再聽。
聶昭道:“清清,我說過不會再隱瞞你的。”
第47章 第 47 章
聶昭眼神深邃真誠, 不含絲毫虛情假意,穆清心尖兒止不住的顫抖。
他知道自己不該信聶昭,卻又不可抑製的動搖。
“明日休沐, 我要回去了。”穆清慌亂彆開眼,起身就要離開。
聶昭一把拉住穆清,穆清一個不穩,摔進聶昭懷裡。
聶昭趁勢抱住他, 他立刻掙紮起來, 憋得臉色通紅:“放開!”
“清清,我把奶奶藏起來了。”聶昭眼看著穆清變了臉色,忙道,“近來會亂, 我先安置好奶奶, 以免分心。”說著, 又頓了下, “還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穆清皺眉看著聶昭。
聶昭道:“你可知道謝勤謝將軍?”
穆清點頭, 他當然知道, 當初北境來犯,謝將軍英勇退敵, 一時被傳為佳話, 隻是後來因通敵叛國的罪名被滿門抄斬。
坊間都傳謝將軍是被奸臣汙蔑, 隻是即便是真的又如何?皇家會為他翻案嗎?不過聶昭也不會無緣無故提起謝將軍,穆清不由疑惑聶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謝將軍死後,他麾下兵將全都打散到各個軍營,後又被一人整合, 如今京中屯兵,周家控製了近一半, 我若與他們硬碰硬,敗的幾率很大,我需要得到那個人的支持。”
“那人是謝將軍曾經的下屬?”穆清問。
聶昭點頭。
穆清有些不解,聶昭和他說這個有什麼用?他也幫不了聶昭啊。
聶昭道:“那個人叫錢俞,如今是禁衛軍統領,手上有三萬兵馬,若能得到他的支持,那必定能徹底除掉周家。”
“聽聞當年便是周家彈劾的謝將軍,如今你要除掉他們,錢將軍難道不會幫你嗎?”這對於錢俞來說,豈非是好事?
聶昭搖頭:“清清,你忘了,周家是我外家,我又是周家推上位的,錢俞怎會信我們真的決裂?”
穆清沉吟了一會兒:“那你為何非要滅周家?”若聶昭所言是真,周家扶持他上位,他不是該感謝周家嗎?
聶昭道:“我答應母後,幫她報仇。”
“報仇?”穆清道,“先皇後不知道周家換子?”
聶昭搖頭:“起先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周家就用公主的命威脅她。”
“那公主……”
“被周茵害死了。”周茵是周朝安的獨女,當初害死公主,隻因她嫉恨公主吃穿用度皆好於她,她認定是父母偏心,便在一個冬日,把比她大一歲多的公主推進池子裡,當年她也不過才六歲。
穆清皺眉:“公主養在周家?”
聶昭點頭:“你當周家會推一個不相乾的人上位嗎?”
穆清瞪大了眼:“那你、你還……”聶昭若除掉周家父子,豈非是弑父?
“周家父子禍亂朝綱,陷害忠良,他們該死。”聶昭微眯著眼,眼中儘是殺意,隻是想到穆清就在身邊,忙收斂起來,“所以我必須得到錢俞的支持。”
“我能幫到你?”穆清問,否則聶昭怎麼會無緣無故同他說這個?
聶昭點頭:“謝將軍還留有一個遺腹子。”
穆清瞬間想到齊綏,隻是轉念一想又不對,謝將軍已經去世十多年,齊綏才多大?
“鶴舟?”穆清有些不確定。
聶昭點頭,他曾無意看到過欒鶴舟耍槍,雖然看到他後欒鶴舟很快換了招式,可聶昭還是認出來那是謝家祖傳的槍法,聶昭少時曾跟謝將軍學過幾招,他認得出。
“你想要做什麼?”穆清戒備的看著聶昭,他答應張伯好好照顧欒鶴舟,絕不會允許欒鶴舟受到傷害。
聶昭深吸了口氣,還是道:“除掉周家需要一個突破口,我想要鶴舟為謝將軍鳴冤,指認周家陷害忠良。”
“不……”穆清剛要拒絕,又沉默下來。
這也許是謝將軍唯一可以翻案的機會,可若是讓欒鶴舟去做這件事,必然會把欒鶴舟置於險境。
聶昭知道穆清為難,他看著穆清的眼睛,認真道:“清清,此事畢竟涉及謝將軍,你要不問下鶴舟的想法?”
欒鶴舟同他一起在東宮,倒是方便問他,隻是他年紀還小,真的能作出正確的決定嗎?
“你若不好開口,我來問。”聶昭也不想穆清為難。
穆清搖頭,他不信聶昭,他怕聶昭誘導欒鶴舟。
送走聶昭,穆清遲疑著去到欒鶴舟的房間,欒鶴舟正在讀兵書。
以前穆清隻當欒鶴舟是喜愛舞刀弄槍,卻不曾想竟還有這等淵源,隻是欒鶴舟知道自己的身世嗎?若他不知道的話,他告訴他,豈非是在他身上加上枷鎖?可萬一他知道呢?他不說,豈不是讓他失去一個為父平反的機會?
“穆清哥哥,怎麼了?”欒鶴舟放下書,疑惑地看著穆清。
穆清抿了抿嘴,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沉吟半晌,才拐著彎道:“今日陛下問我你的槍法是從何學來的。”
欒鶴舟聞言,目光不禁有些躲閃,他道:“穆清哥哥,你忘了,是爺爺教我的呀,之前在崖底你不是常見嗎?”
“陛下說,這是謝將軍家的槍法。”穆清觀察著欒鶴舟的臉色,他話音剛落,欒鶴舟臉刷的一下就白了,穆清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長歎了口氣:“你知道你的身世。”
欒鶴舟抿著嘴不說話,爺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給他講謝將軍的故事,後來他知道他父親是謝將軍後曾無數次的想要去為父伸冤,為父報仇,卻都被爺爺勸住了。
皇家人不可能承認自己錯的,更何況周家勢大,與他們鬥,無異於蚍蜉撼樹,說不定自己剛冒頭,就被人害死了。
他想著他好好學習兵法,等有朝一日他能掌兵,定要為父伸冤,隻是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長大,便被人發現了身份。
“莫怕。”穆清上前輕輕抱過欒鶴舟,安撫的拍著他的背,好一會兒欒鶴舟的身子才放鬆下來。
穆清緩聲道:“陛下問你想不要為父平反。”
“想,我想!”欒鶴舟不等穆清說完,便急急回答,他做夢都想。
穆清直起身,看著欒鶴舟發亮的眼睛,嚴肅道:“鶴舟,你要明白,你一旦暴露,必然會遭遇危險,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我不怕!”欒鶴舟眼神堅定,沒有一絲動搖。
穆清沉吟良久,歎了口氣:“那我把你的答案告訴陛下。”說完,頓了下,又道,“我會護著你,不會讓你有事的。”
第48章 第 48 章
穆清很快把欒鶴舟的想法告訴聶昭, 聶昭當下便見了他。
看著挺拔又稚嫩的少年,聶昭問:“你當真想好了?”
欒鶴舟點頭:“為父伸冤是我畢生所想,我以為還要好多年, 如今機會擺在我麵前,我又豈能退縮?”
聶昭沉吟了一下,又道:“此事涉及你的安危,你考慮清楚, 朕向你承諾, 無論你這次是否站出來,朕都會為謝將軍洗刷冤屈。”
欒鶴舟眼神更堅定了:“陛下願為家父洗清冤屈,我又豈能貪生怕死畏畏縮縮?我願為陛下分憂。”
聶昭起身走到欒鶴舟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小年紀便有乃父遺風, 好!”
欒鶴舟這邊定下, 聶昭便將欒鶴舟送去錢俞麾下。
解決了這件事, 很快便到了周培的六十大壽。
聶昭毫不避諱的帶著穆清去為周培慶賀, 周培倒是不動聲色, 安排著穆清和聶昭入了座。
來往權貴都不知周培這是何意, 總不能真任由聶昭帶著個男寵招搖過市吧?
大家各有心思,卻也沒人敢在周培的壽宴上表現出什麼來, 待壽宴結束, 聶昭已經喝的酩酊大醉。
周培著人送了客, 看了聶昭一眼,將目光轉向穆清:“昭兒喝多了,今夜就留宿府上,有勞穆大人照顧他了。”
穆清頷首:“應該的。”
來之前聶昭已經同他說過周培請他來的目的恐怕是為了試探, 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周家有聶昭專門的院子, 下人幫著穆清一起把聶昭扶過去便離開了。
穆清等他們離開,關好門,看向聶昭,聶昭端坐在床邊,眼神清明,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穆清走到聶昭身邊,低聲問:“就這樣?”
聶昭冷笑一聲:“怎麼會如此輕鬆,自然還有後招。”說完,看著穆清緊蹙的眉頭,笑道,“清清是在擔心我嗎?”
穆清手指蜷了下:“我還有奶奶要孝敬,不想牽扯進這些事裡。”
聶昭拉過穆清的手:“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穆清聽著,心裡莫名一陣酸澀,恰在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聶昭立刻倒在床上,恢複渾渾噩噩的樣子。
穆清起身去開門,外麵是來送醒酒湯的丫鬟。
“我來吧,你下去吧。”穆清伸手準備去接醒酒湯,被那丫鬟避開。
那丫鬟道:“奴婢來就好。”
穆清看向那碗醒酒湯,看來這才是今晚的重頭戲。
他側身讓開,待那丫鬟進去,便也跟了過去。
那丫鬟端著醒酒湯,看著在床上爛醉如泥的人,看向穆清:“穆大人可否幫忙把陛下扶起來。”
穆清有些遲疑,若是不知道醒酒湯有問題便罷了,可知道了又怎能眼睜睜看聶昭喝下去?
他深吸了口氣:“先放旁邊吧,待會兒我喂陛下喝。”
丫鬟道:“相爺惦記陛下,讓奴婢千萬看著陛下喝完再離開。”
穆清緊抿著嘴,正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聶昭揮動著手喊他的名字,他上前一步握住聶昭的手。
聶昭含混的說:“水,給我倒杯水……”
那丫鬟順勢上前,把醒酒湯奉到穆清麵前,根本不給穆清選擇的餘地。
聶昭感到穆清的遲疑,又含糊的叫了聲他的名字。
穆清拿過醒酒湯湊到聶昭唇邊,聶昭大口喝了幾口,便推開了。
丫鬟見聶昭喝了,這才放下心,收好碗離開了。
穆清看著那丫鬟離開,立刻對聶昭道:“快吐出來。”
聶昭卻沒有絲毫反應,隻笑眼盈盈的看著他。
穆清急道:“吐啊!”
聶昭道:“清清,你是在擔心我嗎?”
“沒有。”穆清矢口否認,卻不得不承認,無論對聶昭有多少怨懟和懷疑,他心裡並不希望聶昭出什麼意外。
“你就是在擔心我,看到你擔心我,我就是死……”
“閉嘴。”穆清打斷聶昭。
聶昭悶悶笑了起來,絮絮叨叨和穆清說著話。
穆清看著聶昭臉色變得通紅,眸光也變得渙散,剛想著起身去叫人,聶昭忽地拉過他的手腕,翻身把他壓在身下,為了防止他逃脫,一手把他雙手箍在頭頂。
“聶昭!”穆清壓著聲音吼了聶昭一聲。
聶昭緩慢的眨了眨眼,壓下身,鼻尖湊近他的皮膚,輕輕磨蹭。
“你放開我!”穆清隻覺身上汗毛都炸了,奈何他和聶昭之間力氣相差甚遠,竟移動不了分毫。
聶昭的嘴唇毫無章法的落在他身上,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裸露的皮膚,另一隻空下的手鑽進了他的衣襟。
“聶昭!你清醒點!”
聶昭卻無法控製自己停下,他實在是太渴望穆清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重,整個人也愈發急躁,不知過了多久,他趴在穆清身上,鼻間發出難耐的哼哼:“清清,難受,幫幫我。”
穆清推了推聶昭:“放開,我去找人。”
聶昭卻抱得他更緊了,他不斷的在穆清身上蹭著,穆清卻隻感到一團軟肉在摩擦。
他身子僵住,手緩緩向下探去,眼睛倏然睜大,驚訝的看向聶昭:“你……”
雖然聶昭說過找齊騫幫過忙,可如今他中了藥卻依舊毫無反應,穆清不禁也生出幾分聶昭是不是真的不行了的想法。
他搖搖頭,把想法趕出腦海,現在哪裡是想這個的時候?
隻是聶昭那裡不行,能紓解出來嗎?若紓解不出來,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想到這個,穆清再坐不住,他用力推開聶昭,從床上跳下去,隨意整了下衣服就要去喊人。
聶昭拉住穆清的手,他手上溫度滾燙,哀求的看著穆清:“清清,彆走,我好難受……”
穆清道:“我去給你請大夫,你等我。”
“清清!”聶昭著急拉人,直接從床上滾了下去,他稍稍清明了一下,看著穆清淩亂的衣衫,臉色白了幾分,“清清……”
穆清回身把他扶到床上,見他神色清明了些許,嚴肅道:“你如今不能人道,被喂了藥,我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你先等等,我去給你請大夫。”
說完,便準備離開,卻又被聶昭握住手。
穆清低頭看了眼聶昭握著他的手,皺了皺眉。
聶昭喘息著:“若我當真有什麼,豈不是就不會再纏著你,困著你,到時你就自由了。”
穆清不想再聽聶昭說這些,推開他的手便要走,聶昭忽地叫住他:“清清。”
穆清有些不耐的看向聶昭,聶昭笑著說:“今日你若管了我,日後便不能再拋下我了。”
穆清盯著聶昭,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明知他不可能不管。
穆清掉轉頭,毫不遲疑的衝了出去。
第49章 第 49 章
剛打開房門便看到門外站著幾個丫鬟、小廝, 還有幾個身形健碩的護院。
穆清看向一個在他們當中看起來像是領頭之人,朝他跑去,臉色陣陣發白:“陛下身體不適, 快去請太醫。”
那人朝屋裡看了一眼,懶懶道:“相爺說了,有穆大人照料,想來應當沒事。”
“混賬!”穆清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若陛下有什麼事, 你擔待的起嗎?”
那人仰著腦袋,不再理會穆清,他們雖是相府護院,可皇帝都被丞相踩在腳下, 他的男寵他們當然不會放在眼裡。
穆清見這廂沒用, 隻能寄希望於周培還有點祖孫情誼, 他知道周培在這個時候還不至於要了聶昭的命, 可聶昭一邊用了齊騫的藥, 一邊又被周培下藥, 他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穆清在相府胡亂走著,總算是找到周培住處。
剛過去, 便有護院阻攔, 穆清越不過, 便大喊:“丞相大人,陛下身體不適,還請大人為陛下請禦醫診治!”
周培尚未歇下,還等著消息, 聞言施施然從書房出來,看著穆清一臉張皇的模樣, 慢悠悠道:“何事如此驚惶?”
聶昭私事不好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何況聶昭如何,周培心知肚明,穆清道:“陛下身體不適,還請大人為陛下請禦醫。”
周培明知故問:“陛下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不適?”
穆清看向周培,看著他眼中精光,一字一字說:“有人給陛下下藥。”
周培挑眉:“胡言亂語!老夫讓你去侍奉陛下,你卻跑來胡亂編排,若陛下有個什麼不好,唯你是問!”
穆清見周培竟絲毫不顧聶昭死活,心下一片冰涼,接著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知道聶昭處境艱難,卻隻是聽聶昭說過,如今自己親身感受,不禁真切體會到了幾分。
他起身向外走去,周家是一點指望都沒有,隻能看看束寧有沒有辦法了。
周培見穆清毫不猶豫離開,眯了眯眼:“你要去哪?”
穆清背對著他,冷聲道:“既然大人不肯為陛下請禦醫,那我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周培冷笑:“拿下!”他怎麼可能讓穆清壞了他的事?
穆清氣急,他瞪向周培:“大人莫不是想弑君嗎?!”
“大膽!”周培冷冷看著穆清,恨不得現在就把他弄死,隻是如今聶昭正寵著他,他也不願和聶昭把關係鬨僵,隻能按下怒意。
他深吸了口氣,道:“把他關去柴房,明日聽候陛下發落。”
穆清甚至來不及掙紮便被拉走。
周朝安從屋裡出來,看著院門的方向,待穆清的聲音徹底消失,這才看向周培:“爹,這……昭兒不會有事吧?”
周培乜了周朝安一眼:“大夫就在府上,用藥皆斟酌過,能有什麼事?”
周朝安擦擦額角的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茵兒過去沒?”周培又問。
周朝安道:“我這就去安排。”他們本來打算等差不多的時候把穆清弄出來,再把周茵安排進去,來個偷龍轉鳳,沒想到穆清自己出來了,倒是省了他們不少事。
穆清在柴房被關了一夜,這一夜都惶惶不安,天剛亮的時候,柴房的門打開,守著他的護院讓他去伺候聶昭更衣。
穆清立刻起身,腿軟了一下,險些摔倒,他稍微緩了緩,急切的去到聶昭所在的院子。
院子空蕩蕩的,裡麵沒有一個下人,穆清走到門前,抖著手伸向門,不待去推,門忽地從裡麵打開,一個妙齡少女衣衫淩亂的站在他麵前,她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裸露的皮膚上更是遍布曖昧的紅痕。
穆清呼吸滯住,呆愣愣的看著麵前這一幕,腦子一片空白。
那少女看到穆清,恨恨瞪了他一眼,撞開他跑走了。
穆清站在門外,看著洞開的房門,卻連邁進去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他不知道他進去會看到什麼樣的場景,他知道他不該在意,可一想到聶昭和剛剛那個姑娘……他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冷透了。
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他終於鼓足勇氣,抬腳走了進去。
屋裡地上有零散著的衣物,還有些不堪入目的痕跡,儘管已經想象過裡麵的場景,可穆清腦子還是嗡嗡的。
他定在原地,臉色煞白的看向床鋪的方向。
聶昭聽到動靜,剛想讓來人出去,突然感覺不太對,猛地坐起身。
看著穆清的臉色,忙從床上下來,朝穆清跑來。
“站住!”穆清向後退了一步,他知道這件事不怪聶昭,可一想到聶昭和彆人,他隻覺得渾身的每一寸皮肉都在排斥聶昭的靠近。
聶昭停下步子,看著穆清的臉色,安撫道:“清清,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們給我喂解藥和迷藥,昨晚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穆清沉默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聶昭。
聶昭見穆清似乎有些動搖,跟著道:“她是周茵。”
穆清抬眼看向聶昭,聶昭緩步靠近穆清,把人拉進懷裡,沒有感到穆清抵觸,這才鬆了口氣,他輕撫著穆清的後背,說著自己的猜測:“周家父子恐怕會利用周茵入主中宮,待她誕下孩子,若是男孩,那便是未來的儲君。”
“她同意?”穆清想到剛剛看到周茵的樣子,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是被逼迫的。
“同意。”聶昭想到周茵,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若說周家誰最像周培,非周茵莫屬,周培常常感歎,若周茵是男兒身該多好。
“他們就不怕被告發嗎?”穆清想到昨晚周培對聶昭的漠然,還有如今對聶昭的算計,明明聶昭是他的長孫啊。
虎毒尚不食子,周家父子簡直畜生不如。
聶昭冷笑一聲:“他們怎麼會留著知道秘密的人呢?”
穆清沉默下來,在周家父子眼中,人命也不過是可利用的工具罷了。
“清清,近些時候我可能會配合周家行事,你隻管在東宮好好教養那些孩子,無需為其他事情分心,現在你隻要生氣的離開這裡就好。”
聶昭說著,放開穆清,穆清深深看著聶昭:“若周茵當真誕下男孩,你會有事嗎?”
穆清的關心讓聶昭心裡開出花來,他笑道:“清清是在關心我嗎?”
穆清憤恨的瞪了聶昭一眼,這種時候了,聶昭還在說笑,他不禁有些惱怒,掉頭就走。
聶昭忙把人拉住,他抱著穆清哄道:“我還要和你遊曆人間,絕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誰要和你遊曆人間。”穆清鬆了口氣,他推開聶昭,轉身欲走,想了下,又停住步子,遲疑半晌,問道,“你……沒事吧。”
“什麼?”聶昭一時沒明白過來。
穆清以為聶昭又在故意作弄他,瞪了聶昭一眼,轉身離開了。
聶昭愣愣看著穆清的背影,半晌才反應過來穆清是什麼意思,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50章 第 50 章
待穆清離開, 聶昭整了整衣擺,踱步到銅鏡前,調整了一下表情, 立刻一臉驚惶的衝了出去,直奔周茵的院子。
剛進去,院內的丫鬟婆子立刻跪了一地:“陛下。”
聶昭停下步子,遲疑著走到周茵房門前, 輕輕叩了兩下門, 喚了聲周茵的名字,屋裡立刻傳來周茵的哭喊:“你走,你走,我不要見你!”
“茵兒。”聶昭頓了下, “你放心, 朕會對你負責的。”
周茵喊道:“誰要你負責!你走, 走啊!”周茵說著, 哭得更加淒慘, 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聶昭歎了口氣:“你先冷靜冷靜, 過些時日朕再來看你。”說完,又轉道去到周培的院子。
剛進去, 周家的管家便迎了上來, 他為難道:“陛下, 相爺正氣著呢。”
“無礙,朕去看看。”聶昭踱步到書房前,叩了叩房門,半晌才傳來周培有些無力的聲音:“進。”
聶昭推門進去, 周培正靠在椅背上揉著額角,見聶昭進來, 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坐。”
聶昭依言坐下,在周培麵前乖巧的絲毫不像一個帝王,仿佛隻是家中一個普通小輩罷了。
聶昭看著周培緊蹙的眉頭,問道:“外祖父是又頭疼嗎?”
周培擺擺手,歎了口氣:“老毛病了,不用在意。”說著,坐直身子,看向聶昭,“茵兒的事,是我沒有教育好她,你放心,我會讓人把她送去庵子的。”
“外祖父說的這是什麼話?茵兒是我妹妹,如今……”聶昭頓了下,適時展現出幾分懊惱,“外祖父放心,我會對茵兒負責的,隻是茵兒她似乎……”
既然周家要做戲,聶昭自然奉陪,何況,周茵尚未有孕,周家也不可能讓他帶走周茵,他現在要做的,隻有等,等周茵肚子裡有了孩子,那離周家動作便不遠了。
周培歎了口氣,搖搖頭,又扶額揉了起來。
聶昭關切道:“外祖父著頭痛的毛病還是早些看看吧,切莫拖著。”
周培道:“太醫院的都快全來一遍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不若試試民間大夫?”齊騫如今在京城名聲已經打響,奈何周家人眼高於頂,至今他都沒能入了周培的眼。
果然,周培聽聶昭這麼說,冷哼一聲:“禦醫都不行,民間大夫能有什麼辦法?”
“試試吧,萬一當真有人擅長呢?朝廷離不開您,我也要靠您輔佐,若您不拿自己身子當回事,您讓我們怎麼辦?”聶昭恭維著周培,直把周培高興的心花怒放,可嘴上還是說:“我一把年紀,早就不中用了,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聶昭忙道:“怎會?外祖父老當益壯。”說完,又恭維了周培幾句,直把周培哄得心花怒放,又提了提請民間大夫的事,見周培雖不應聲,但也有點動搖,便不再奪權,告辭離開了。
離開前,他站在門口,回身看著周培,遲疑道:“外祖父,茵兒的事……”
周培道:“你且寬心,這不怪你,畢竟你昨晚喝多了,是茵兒自己去你房裡的,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到時讓你舅母好好勸勸她,沒事的。”
聶昭回到宮後去東宮找穆清,此前他已交代過穆清不要見他。
他在東宮門口站了良久才離開,足夠讓人把消息傳進周培耳中。
穆清昨晚做的事情暗衛都已經告訴他了,他沒想到穆清竟會為了他那麼大膽的質問周培,但多少有些莽撞,這也是為何周培特意安排穆清今早撞見那一幕的緣由。
周培恐怕想讓穆清和他決裂,然後再借機除掉穆清。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可能通過穆清不理他來穩住周家,讓他們時刻有他和穆清要決裂的希望,他再讓他們知道他還對穆清有意,借此來把人護住。
穆清其實想問問聶昭事情處理的怎麼樣,可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入夜後,穆清準備完第二日要上課的內容,便早早歇下了,半夢半醒間,隻覺床上多出一道熱源。
他身子僵了一下,立刻就要起身,腰被人從身後攬住:“清清,是我。”
穆清猶豫了一下,最終沒再掙紮。
聶昭見穆清沒掙紮,又得寸進尺的往前湊了湊,嘴唇偷悄悄的挨著穆清的後頸。
穆清躲了一下,扭頭瞪向聶昭。
聶昭悶聲笑了起來。
穆清更是生氣,掙紮著就要下床。
聶昭忙把人抱緊:“清清,我有話和你說。”
穆清白日裡本就想問下情況,隻是記得聶昭叮囑,沒有見他,如今聶昭特意來說,他又何必把人趕走。
聶昭沉吟了一下,道:“周茵暫時還在周家待著,恐怕待她有孕後,周家便會要求我娶周茵。”
穆清身子僵了一下,沒有應聲。
“放心,我不會娶她的,今生今世,我唯你一人。”聶昭笑著說。
穆清有些不自在,低低辯駁了一句:“與我無關。”
聶昭沒有戳破穆清的動搖,他緊緊抱著穆清,深嗅著穆清身上的味道:“清清,很快就會結束了,待扳倒周家,你我一起扶持新帝上位,我們就可以離開了。”
穆清沒有說話,可腦子裡卻不由浮現出聶昭為他描繪出的畫麵。
“清清,今晚我留下好不好?”聶昭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全身都在渴求著穆清。
穆清剛要拒絕,聶昭立刻道:“我什麼都不做,隻抱著你睡,好不好?”
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哀求的味道,穆清沉默良久,最終放縱了聶昭。
之後近四個月,周家一直沒什麼反應,四個月後,周朝安終於找上門來。
“茵兒懷孕了。”周朝安麵色沉重,看起來仿佛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一般,可這不就是他們所想所盼嗎?
既然聶昭不能生,那便讓周茵懷著孩子進宮,孩子生父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聶昭認下那個孩子,到時皇位還不是在周家人手裡。
“舅舅放心,我會娶表妹的。”聶昭說完,又有些苦惱,“隻是如今表妹有了身子,不宜操勞,不若我先冊表妹為貴妃,待表妹誕下孩子,養好身子,再行封後大典。”
周家父子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算計聶昭一次便罷,若多來幾次,容易讓他生疑,反而壞事。
如今周茵有孕,還是讓孩子安安穩穩生下來的好。
第二日,聶昭便下旨冊封周茵為貴妃,賜住坤寧宮,這幾乎是告訴所有人周茵將是未來的皇後。
周家父子對此甚是滿意,周朝安趁機提出:“既然茵兒有孕,東宮那些儘早遣散了吧,免得給他們養出野心,留下一堆後患。”
“舅舅說得是。”聶昭本來也有遣散他們的打算,周朝安提了,便順勢應了下來。
他已經有了合適太子的人選,待扳倒周家,他便立刻下旨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