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紅眸
“洛洛……熱……”
言傾抱著左洛星,臉頰在他冰涼的衣服上蹭了一會兒,皺眉睜開眼,微紅的眼尾帶著潮濕的熱氣,抓著左洛星的手放在了腰帶上,想讓左洛星幫他把礙事的衣服脫掉。
左洛星瞥了一眼,在接觸到言傾微紅的眼睛時眸光顫動了一下,迅速移開了視線。
他按住了言傾亂動的手,觸到他燙得嚇人的手背時眸子沉了沉,回過頭安慰道:“言傾大人,再等我一會兒……”
剛剛和老板娘調笑的男人見左洛星擺出攻擊的架勢,輕蔑地冷笑一聲:“沒有喚神的神使,也敢說大話……”
他的話音剛落,便看到左洛星那雙暖陽般的淺金色眼睛,顏色緩緩加深,莫名讓人感受到了一絲冷意。
“彆廢話了,直接上!一名神使的價格,不用我多說了吧!”
調笑男人旁邊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眉毛缺了一截,看上去有幾分狠氣,手中長刀血腥氣很重,直接提刀便砍。
他們在房間裡加的那個料,專門針對喚神,保證對方連契約空間都進不去,更遑論附身使用神力了,現在的左洛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那被左洛星嚇到的男人也很快回了神,看到言傾臉頰上的兩團緋紅,心下稍定,剛要挪開眼睛,卻又被對方偶爾睜開的濕潤眼睛吸引住,喉結滾了滾。
神使自然是要交給那些大人的,但是他身邊的這個喚神……或許可以留住。
左洛星瞥見對方看向言傾的眼神,眸子冷了冷,拔劍擋住了缺眉男人的一擊之後,抱著言傾轉了個方向,落在了前台側前方。
言傾腦子本就迷糊,被這麼轉了一圈後,更是暈暈乎乎天旋地轉。
迷蒙間看見櫃台裡的金發大胸姐姐在看他,言傾眨了眨眼睛,抬起手揮了揮:“姐姐好……”
左洛星側首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將言傾往懷裡摟了摟,側身擋住了兩人交接的視線。
“他果然不能用神術了,彆試探了,直接拿家夥!”
另一個男人一直沒動手,盯著左洛星看了半晌之後,語氣篤定地開口,直接抽出了腰間的銀色粒子槍,抬手便向左洛星射去。
粒子光團從槍.□□出,一秒鐘的時間都不到便落在了左洛星身上,然而卻徑直穿過了他的身體,一絲傷口都沒有留下。
“不好,那是殘影!”
一直在觀察左洛星的男人耳朵微動,迅速朝左邊射了一槍,光束打中了賓館牆上的一幅風景畫,片刻後,一整麵牆直接炸開!
左洛星的身影卻出現在他的右側,長劍劃過他的頸側,細細的血線並不如何血腥,卻在下一秒血流如注!
“盧卡!”
缺眉男人大叫一聲,手中粒子槍不再定點射擊,而是“咻咻”數下連續掃射向周圍的空氣,但卻沒有聽到一聲血肉崩裂的聲音,反倒是他們這邊的人身上添了數道傷痕。
“怎麼會這麼難纏!”
手上纏著黑色腕帶的男人擦了一把臉上的血跡,險而又險地避開了腰間刺來的長劍,語氣煩躁。
這還是對方帶著神使的情況下!正常人怎麼可能有這種力量和速度?即便是有神降領域加持、久經訓練的士兵,也不可能強到這種程度!
左洛星提著劍,呼吸稍喘,頰側沾了一點血跡,身上多了幾道傷口,但是他身側的言傾,除了衣服上沾上的血跡之外,沒有一絲受傷。
言傾已經徹底閉上了眼睛,臉頰和身上的溫度燙得嚇人,脖頸和額頭上都沾著汗水,呼吸灼熱。
坐在櫃台裡,沒有受到一絲波及的老板娘眼神久久落在左洛星兩人身上。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有神使能在沒有喚神的情況下堅持這麼久不落下風,也是她第一次見到有人寧願受傷也不願意讓喚神進入契約空間。
她垂眸想了想,將手中最後一件玻璃酒具放回木架上,緩緩起身。
“好了,天黑了,各位該回去了。”
清脆的風鈴聲突兀地在門口響起,大門不知何時被人開了,夜晚呼嘯冷風吹進屋子裡,衝淡了屋子裡的血腥氣。
屋子裡的人下意識靜了靜。
“老板娘,這不合規矩吧……”
缺眉男人略有些埋怨和陰毒地看向從櫃台裡出來的老板娘,不願意就此放手,剛要威脅兩句,卻聽見一道淒厲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是那個一開始和老板娘聊天的男人,捂著眼睛大叫,指縫間不斷有鮮血溢出。
從他不小心露出的痕跡來看,鋒利的劍刃橫向拉入了血肉,將他的眼睛對切而開!
幾滴鮮血濺在左洛星下巴上,眾人的視線卻不由得集中在那雙異常冰冷的金色瞳孔之上。
“老毛!”
缺眉男人眉頭一豎,不再顧及老板娘,眉眼狠絕地向左洛星刺去,一旁用粒子槍的同伴則越發密集,終於擊中了左洛星小腿。
粒子光束在腿上“砰”地一聲炸開,左洛星穿梭的身影終於有了片刻停滯。
幾人立即一擁而上。
叫停眾人的老板娘先是驚愕,隨即不滿地皺了皺眉,看向左洛星的目光多了幾分失望,不再試圖阻攔眾人。
即便左洛星真有幾分本事,這些人,也絕不是一個帶著喚神的他能應付,一時的逞強隻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
“等等,給我剜了他的眼睛!”
那個被左洛星弄瞎眼睛的人感覺到左洛星落了下風,立即語氣陰寒地出口,無法睜開的雙眼下滿是猙獰血痕。
缺眉男人舔了舔頰邊鮮血,冷笑一聲:“放心!我還會剁了他那雙用劍的手!”
左洛星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卻還是儘力護著言傾不讓他受任何傷害。
幾人看他對喚神那股稀罕勁兒,嘴角扯出一絲惡毒的笑意,長刀短劍都專門往言傾身上招呼,逼得左洛星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思在言傾身上。
“還舍不得收進契約空間呢……那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好了!”
缺眉男人眼底微冷,抓住左洛星的破綻向言傾的心臟刺去,如果左洛星想要護住他,就隻能用身體來接這一刀。
左洛星沒有絲毫猶豫轉過身去,腰腹中了一刀,臉上浮現一絲痛苦。
但即便如此,那柄長刀依舊穿過他的肋骨,稍稍刺入言傾身體裡,滲出一絲鮮血。
“去死吧——”
缺眉男人正要高興,卻發現眼前的左洛星突然變得有點不對勁起來。
他的身體依然下意識格擋著刀刃,眼神卻緊緊落在言傾腰間,那被刀挑開的細小傷口上。
缺眉男人下意識順著那傷口看向左洛星的眼睛,但他沒能看清——
銀色的長劍刺穿他的喉嚨,結束了他短暫的生命。
“他……他的眼睛……”
有人驚呼出聲。
左洛星抬起頭,那雙耀金色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的顏色,赤紅的眼眸染著淡淡血意,比起之前單純的冰冷,更多了幾分嗜血的狠厲!
四周的擺設莫名其妙地震動起來,木質的櫃子磕磕絆絆地搖晃著櫃腳,桌子上的碗筷被震落在地,發出碎裂的脆響。
空氣裡仿佛凝聚著一種即將爆發的力量,壓抑而暴戾,不知不覺攥住了人的心臟。
老板娘看著那雙紅色的眼睛,驚恐地張開了嘴,還沒來得及驚呼出聲,便聽見幾道沉悶的“噗呲”之聲。
她僵硬地轉頭,隻看到一具具胸口染血的屍體,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隻有七竅中緩緩流出的鮮血,暗示著之前發生過什麼——
早在震動開始之時,這些人的心臟,便已經在胸腔中炸裂。
那雙赤紅色的眼睛,緩緩朝她看了過來。
老板娘心口狂跳,懷疑自己的心臟也即將在震動中爆掉。
但沒有——
一道粘軟的聲音適時響起,掩蓋了周遭物體碰撞的聲音。
“熱……不要衣服……”
言傾閉著眼睛往身邊不知何時再度變涼的懷抱裡擠了擠,第二次抓著對方的手塞在腰帶上。
水汽氤氳的眼睛勉強睜了睜,找到了左洛星略顯蒼白的側臉,滿足地將臉頰貼了過去。
四周嗡嗡震動的聲音就這麼停了下去。
左洛星看了身體僵直的老板娘一眼,沒有和她說話,隻重新低下頭看了言傾一眼,將其打橫抱起,步伐穩健地往樓上走去。
回到房間後,他將言傾放下,正要轉身查看台燈之時,被言傾幾個扭動重新纏了上來,脖頸間傳來灼熱的呼吸,帶著濕濕的潮氣:“彆走……”
他身體僵了僵,再度看了那暖黃的台燈一眼,緊了緊手中的劍,麵無表情地坐正了身子。
赤眸的左洛星身上無疑很是涼快,言傾貼了許久之後,臉上溫度漸漸降下來,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中,手上的力度鬆了下來,整個人緩緩往下滑去。
左洛星及時伸出手,攬住了言傾下滑的身體,將人重新按回自己身上。
這才抬頭看了散發著暖黃光暈的台燈一眼,持劍切斷了連接燈罩和燈泡的燈杆。
意料之中的,那並不是什麼帶電的線路,而是一段根莖的截麵,被一劍斬斷後,緩緩流出綠色的汁液。
空氣中彌漫起一□□人的氣息,左洛星身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言傾再度皺起了眉,額頭隱隱冒汗。
左洛星沒有任由那汁液流淌,而是一劍剜開底座,將植物的根係搗爛,將其整根拔了出來。
拔下來的根莖雖然依舊流著汁水,但是卻沒有了那股動人心魄的味道,言傾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左洛星拿著根莖,本想將其直接毀掉,卻不知為何,在看了言傾一眼後,鬼使神差地將其收進了煉金飾品裡。
做完這些,那雙赤紅的眼睛似乎閃過一絲心虛,掀開了言傾的被子,欲蓋彌彰地摟著人閉上了眼睛。
言傾雖沒有那麼熱了,但是左洛星的貼近依舊讓他舒服了不少,下意識靠過去,伸手搭在左洛星腰上。
左洛星身體僵了僵,卻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小心翼翼地回抱了過去,見言傾沒有排斥的意向,這才安心地任由思緒被鋪天蓋地的疲憊占領,徹底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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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床上,左洛星顫了顫睫毛,緩緩睜開眼睛,淺金色的眸子在陽光下微微泛著光。
他下意識動了動身體,卻發現整個身體被言傾死死抱住,腰上搭著一條長腿不說,胸膛上還擱著一個烏黑的腦袋。
左洛星回憶了一下,依稀回憶起自己抱著言傾大人上了樓,但是感覺卻總像隔了一層,模模糊糊不太真切。
至於又是怎麼和言傾睡在一起的,更是一點記憶都沒有,唯一記得的,就是看到言傾受傷的那一刻,心中升起的無邊怒氣和自責。
對了,傷口!
左洛星微微直起身,沒有把言傾弄醒,而是抬起身子將言傾側過來,看到他昨晚被劃了一道口子的地方。
那裡隻有一小塊乾涸的血跡,左洛星將手指伸過去,小心翼翼地尋摸了一下,隻摸到一絲光滑潔淨的皮膚,愈合得十分完整。
左洛星輕輕鬆了口氣,隨即手指用力蜷縮了一下,想要收回卻又有些戀戀不舍,最後,悄咪咪地又摸了一下。
“嗯……”
大約是覺得癢,言傾皺眉動了動身子,拂開了左洛星放在腰間的手,臉頰埋得更深了一些。
左洛星屏息片刻,等確認言傾重新睡著之後,這才緩緩收了手,看向懷裡的言傾。
對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掃下一片陰影,鼻子蹭了蹭左洛星的胸膛,嘴唇抿了抿,因為側著臉的姿勢,唇瓣被壓得有些飽滿。
左洛星伸出手,在即將碰到言傾嘴唇的那一刻又迅速收回手,心臟劇烈跳動著。
過了一會兒,左洛星才想起自己的肋骨似乎也中了一刀,但是他剛剛挪動身體時,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側頭看了看,肋骨中了一刀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痕跡,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一點也不正常。
左洛星想,即便是神使,傷口恢複的速度也隻是比常人快一點,但絕不至於快得這樣離譜。
他隱約記得昨天那幾人震驚的眼神,卻不記得自己做過了什麼,這種感覺很詭異,但奇怪的是,左洛星並不覺得害怕。
他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即便如此,言傾依舊安然睡在他身邊,所以自己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也沒有關係,隻要言傾還在這裡,那就一切都好。
左洛星還記得昨天和老板娘的對話,想到那個沒有人找得到的“格林之森”,他打算再下去問一問對方。
希爾德教授既然給出了這個任務,那麼這個神話般的地方一定存在,即便不是在格林之森,也應該和它關係不小。
左洛星輕手輕腳將言傾轉移到床上,自己起身下了樓。
樓下的一片狼藉已經不見,隻有牆壁上槍.彈刀劍的劃痕依稀昭示著昨天發生了什麼。
地上的屍體已經不見了,左洛星不知道是被老板娘清理了還是被另外的“同伴”帶走埋葬了,他也不關心。
直接走到了櫃台前,敲了敲桌子。
“老板娘,我想問你一些關於格林之森的事情。”
老板娘依舊在擦拭酒器,但是她的手卻不再像昨天那麼穩當,而是微微顫抖,尤其是在聽到左洛星聲音之後,直接停頓了。
她抬起頭,看到的是瞳仁淺金的左洛星,卻不知為何,沒有一絲鬆了口氣的模樣,反而越發畏懼。
左洛星猜到大約是昨天發生了什麼,他微微張了唇,卻又覺得沒什麼好解釋的,隻將問題禮貌重複了一遍。
老板娘這回沒有再勸誡他,反而將格林之森的情況詳細敘述了一遍,不僅如此,還將喀什星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遍,同時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神色。
左洛星不知道老板娘在觀察什麼,得到答案便簡單道了謝,還向她點了一點東西,這才端著餐盤上樓。
房間裡,言傾果然已經起來,一頭黑色長發沒有絲毫束縛,淩亂地披在肩上,衣服在昨天晚上蹭歪了一邊,露出小半截圓潤白皙的肩膀,正坐在床上半眯著眼睛打嗬欠。
左洛星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上來給他整理,於是將手中餐盤放下,走過去替言傾重新紮好了頭發。
“要洗個澡再換衣服嗎?”
左洛星替他將衣服拉好,多問了一句。
言傾搖搖頭,打著嗬欠張開手臂,示意左洛星直接幫他換衣服。
左洛星先是解開了腰帶,緊接著將他蹭皺了的衣服脫下,露出裡麵紅色的內襯,腰間一絲割破了的縫隙,邊緣滲著血,左洛星下意識用手指摸了摸。
“不換裡麵的。”
言傾以為他想把裡麵也換掉,懶得廢那功夫,扭了扭身子避開了他的手指,示意隻換外麵的。
左洛星移開手指,從空間飾品裡拿出新衣服,替他換上。
言傾順從地張手起身,讓左洛星替他把衣服穿好後,高高興興地奔向了放著餐盤的桌子。
賓館的早餐並不如何豐盛,隻有一些麵包搭配著喀什星上特有的野菜醬汁,但言傾還是吃得很歡快,邊往嘴裡塞東西邊看向左洛星。
“我們要走了嗎?”
左洛星點點頭:“我已經問清楚了路線,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言傾“嗯嗯”兩聲,將手中沾了菜汁的麵包遞到左洛星嘴邊。
左洛星張口欲咬,言傾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迅速收回手塞進了自己嘴巴裡。
左洛星愣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反而自己的那一份推到言傾麵前:“還要嗎?”
言傾看了看推到自己麵前的食物,托腮長長歎了口氣:“洛洛,你好傻!”
左洛星沒有反駁,想了想,將麵包蘸了菜汁,遞到言傾嘴邊。
言傾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懷疑他想報複自己,但還是張嘴一口咬了下去。
——咬到了。
言傾動了動腮幫子,將嘴裡的食物咽下,眼前又出現了一片沾好菜汁的麵包。
言傾看了左洛星一眼,“嗷嗚”一口,再度咬下。
——又咬到了。
接下來的十分鐘,左洛星自己一點沒吃,手上卻沒有停過。
言傾一開始還十分警惕,發現左洛星一次也沒移開手,索性手也不動了,一口接一口張嘴等吃。
嗚嗚嗚!洛洛真好!
早餐之後,左洛星帶著言傾下樓,路過櫃台時,給老板娘轉了十萬星幣。
“維修費。”
左洛星向驚住的老板娘點了點頭,帶著言傾從大門離開。
言傾回頭看了一眼。
稀薄晨光中,老板娘藍色的眼睛並沒有落在昨晚殺了數人的左洛星身上,反而隱晦地看向了言傾。
那眼神幾分研究、幾分驚疑、剩下的則是被晨光模糊了的複雜難明。
飛行器啟動,離開了這片亂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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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星的正南方,有一片冒險者之地,這裡聚集著大量經驗豐富的淘金者、煉金術師和登記在宇聯通緝名單上的逃亡神使。
這裡常年人聲喧鬨,空氣裡彌漫著草藥和煉金銀水的味道,身後的叢林偶爾傳來幾聲野獸的嘶吼,穿著染血戰鬥服的男男女女在草地上穿梭,帶起一陣鐵鏽味的疾風。
“喂!老約翰!你那裡有多餘的鐵線草嗎?前幾天何軒隊伍帶出來的那麼點材料,又被我用完了!”
穿著白色醫療服的黝黑大漢走出營帳,衝著隔壁火光閃爍的帳篷大吼了一聲。
那火光帳篷裡沒人出來,倒是多了一道幽幽的聲音:“你一研究草藥的,要那麼多鐵線草乾嘛?沒有了……”
“鐵線草也是草啊!何況還能拿來當煉金材料,那我當然得多研究研究!”
黝黑大漢應了一聲,又衝其他帳篷喊去了,其中幾間帳篷裡,可以看到戴著眼鏡的研究人員忙碌的身影,空氣中的草藥味就是從這些帳篷裡傳出來的。
冒險者之地除了冒險者們,也有一些富有研究精神的科研人員逗留,都是為了拿到冒險者隊伍從身後物產豐富的森林裡帶出的不耐久放的材料。
彆看帳篷簡陋,實際上裡麵的器材樣樣齊全,且昂貴無比,一把小小的測試槍就得數十萬星幣,每個帳篷裡都有軍隊派來的神使駐守。
黝黑大漢沒有要到鐵線草,剛垂頭喪氣準備回去的時候,突然眼尖看到了一隊剛從森林裡回來的神使隊伍,連忙跟了上去。
像鐵線草這種不占地方又用處極大的小東西,每個神使隊伍都不吝於薅上一把,因此黝黑大漢很自然迎了上去。
那神使隊伍似乎也認識黝黑大漢,不用大漢開口便將鐵線草拿出來,其中一位還笑道:“您還惦記著十年前那次意外呢?要我說,除了研究院的那一株之外,鐵線草從來沒有開過花,那就是一株意外變異的植株,影響因素大了去了,這得實驗到什麼時候?”
黝黑大漢擺擺手:“我就這點愛好了,你快彆打擊我了。”
十年前,黝黑大漢所在的研究院裡一株實驗用的鐵線草忽然開花,花朵即開即落。
一名研究人員不小心觸到花瓣,那花立即枯萎,而對方則覺醒了神性,整個研究院大為震驚,在此之前,除了自然覺醒之外,哪怕是人為製造極端環境,都無法令一個普通人覺醒神性。
如果有一種手段,可以人為製造神使,那人類再也不用擔心汙染者的入侵,這將是整個人類史上的巨大變革。
然而可惜的是,這株鐵線草隻是個意外,在它之後,沒有任何一株鐵線草開過花,無論研究人員怎樣複刻那株開了花的鐵線草的生長環境,奇跡再也沒有發生。
十年過去,研究沒有任何進展,當年壯誌淩雲的眾多研究人員不得不相信,鐵線草的開花就像是神性覺醒一樣可遇不可求,逐一放棄了研究。
隻有對成為神使有著莫大渴望的黝黑大漢,還在固執地重複著這項實驗。
黝黑大漢無視了眼前之人複雜的神情,接過了對方手中的鐵線草,剛準備拿進帳篷,卻被一個白色的人影撞了一下,鐵線草從手中滑落。
“抱歉,借過。”
平穩的聲音仿佛一陣清風從黝黑大漢身前淡定刮過,如果忽視對方身上濃重血腥味的話,勉強可以道一聲禮貌。
黝黑大漢下意識說了句“沒關係”,剛想彎腰撿起掉落於地的鐵線草,又一道人影從他身前飄過,聲音比起之前要柔和一些,但也十分有禮。
“抱歉,我也借過一下。”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若無其事地從黝黑大漢與鐵線草的中間穿過,帶起的微風將那株鐵線草吹得越發地遠了。
黝黑大漢反而不急著撿鐵線草了,一臉莫名其妙地向前方看去。
發現這十分講禮貌的兩人,實際上是一對追殺與被追殺者,一邊跑一邊手上的各種冷熱.武器交手就沒有停過,刀刃鏗鏘聲不絕於耳,四周的地麵都被炸出好幾個深坑。
黝黑大漢對這殺人逃命不忘的兩人無語了片刻,重新彎下腰,打算去撿那株被吹跑的鐵線草,卻被另一隻手搶先一步。
“給你……咦?開花啦!”
黝黑大漢緩緩抬頭,一朵白色的小花顫巍巍在對方手中綻開,迎著正午的陽光,羞澀又飽含熱情。
作者有話要說:
小花花:o(*////▽////*)q
謝謝永恒小天使的營養液鴨~/(^。^)/~
第52章 格林之森
那花隻一秒的時間便盛開到極致,緊接著便是圓滿的墜落,飄零而下。
黝黑大漢眼睛一顫,慌慌張張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到花朵的一刹那,猛地收回手臂。
花朵滾落在地,花瓣在風中微微飄動。
“誒?你不要嗎?”
言傾拿著鐵線草,疑惑地看著黝黑大漢呆愣的表情,將手中細長葉片的植株再度遞了一遞。
黝黑大漢嘴唇顫抖,緩緩抬起頭。
深灰色的純澈水眸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黑色長發仿佛逆著光,白皙的臉龐看上去有種清純而魅惑的妖異感,卻並不令人排斥。
“要……我當然要……”
黝黑大漢咽了咽口水,手指在褲管上搓了搓,這才小心翼翼接過那株開過花的鐵線草。
除了這株鐵線草之外,黝黑大漢還用擱著衣袖珍而重之地捧起了那朵脆弱白花,連帶著挖出了一大捧土。
言傾迷惑地看著他的動作,不是很明白他撿個花為什麼還要如此小心謹慎,生怕碰到花瓣的樣子。
黝黑大漢捧起了花,想到鐵線草正是在這個人手上開了花,顧不得許多,連忙道:“兩位是來冒險者之地探險的神使隊伍吧,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去我的帳篷裡聊一聊,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一下。”
無論鐵線草是什麼原因開的花,總之和這兩人一定關係匪淺。
“抱歉,我們有另外的事情。”
左洛星將言傾微微拉後了一點,避開了黝黑大漢過於灼熱的目光。
他也看出在言傾手上開花的植株或許有什麼特彆的地方,才使得黝黑大漢如此小心翼翼,對方很可能就是想弄清楚言傾與植株之間的關係。
但是左洛星早就察覺到言傾的與眾不同,他並不想讓任何人發覺言傾的特殊之處,況且他們本來就是來做任務的,耽擱時間很可能趕不上學院的綜合考。
“隻耽擱一會兒也不行麼?我是宇聯第三研究院的副院長,保證隻是想問你們一些關於鐵線草的事情。”
黝黑大漢看出左洛星眼中的警惕,騰出一隻手有些著急地在身上摸了摸,抓出一張凝固了草藥汁水的工作證,想要證明自己的身份。
左洛星看到了工作證上研究院的標誌,但是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看向對方手中的植株:“如果你口中的鐵線草是眼前這棵植株的話,我隻能說一聲抱歉,我們甚至不認識這是什麼植物,而且我們真的有任務在身,不能過多耽擱,抱歉。”
左洛星說完,禮貌地點了點頭,拒絕了黝黑大漢的勸留,帶著言傾往身後的高大叢林而去。
那是他從老板娘口中推測出來的格林之森真正所在的地方。
黝黑大漢看著兩人的背影,看著手中的鐵線草和那朵被他悉心包起來的花朵,重重歎了口氣,轉身往帳篷走去。
“又去找神使隊拿鐵線草了?你這實驗做了將近十年了,還沒放棄麼?”
旁邊火光閃爍的帳篷裡出來紅卷毛老頭,看到黝黑大漢拿著鐵線草往帳篷走,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他還沒見過這麼執著的人,研究院都放棄了,就他還在奢望奇跡。
黝黑大漢看了他一眼,第一次什麼也沒反駁,腳步虛浮地走進了帳篷。
“真夠折騰的。”紅卷毛老頭搖搖頭,又回去帳篷煉鐵去了。
黝黑大漢將那沾著土的花朵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想了想,又不太放心,四處看了看之後,將桌案上的一株花無情移出盆底,將那朵沒有根的花朵重新移了進去。
新開出的白色小花沒有絲毫失水枯萎的跡象,安安靜靜伏在泥土上,等待著人的采擷。
黝黑大漢忍住了觸碰的欲望,點開了手腕上的光腦。
“威爾遜?真是稀奇!你竟然還知道有通訊這種東西嗎?我以為你沉浸在鐵線草開花的夢境無法自拔,一輩子不與外界聯係呢!”
對麵傳來一個健碩老頭的聲音,帶著醞釀已久的怨氣和嘲諷,還伴隨著手邊試劑管碰撞的聲音。
“不是夢境。”威爾遜盯著那株白花,怔怔反駁。
“什麼不是夢境?鐵線草那個?不是夢境是什麼?十年過去了!你還見到哪株鐵線草開花了嗎?”
健碩老頭聽到這種話就來氣,恨不得打醒自己這位沉浸在幻想中的老朋友,浪費了十年的研究生命還不夠,還要執著到什麼時候。
“見到了。”威爾遜聲音飄忽。
“見到了?我就說……什麼?你說什麼!你見到什麼了?”
健碩老頭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鐵線草開花。就在我眼前,看得清清楚楚,從開花到凋零。”
威爾遜如今說來還有種見到奇跡的感覺。
“威爾遜,你沒發燒吧!”健碩老頭聲音裡也壓抑著激動,緊接著意識到什麼,“你用了嗎?那花你用了嗎!”
“沒有。我沒那麼蠢。”威爾遜已經回過神來,吐槽道。
這草十來年就開了這麼兩朵花,一朵被研究人員不小心用了,也由此引發了學術界的一場震動,一朵剛從莖上掉落,就在他眼前。
他死也得忍住不碰,否則拿什麼來檢測研究?
“那好!你就在那兒等著!我馬上派人過來接你……不、我馬上帶人和器材過來!你千萬彆碰!也彆讓它枯萎了!看好它!”
健碩老頭說完,迅速掛斷了通訊,聯係研究院的其他人,眾人也是一片震驚。
其中有一位鼻子上有道疤的研究人員格外激動,收到威爾遜傳來的圖片和全方位視頻後,更是第一時間換好了衣服,甚至等不及研究院的統一調派,直接乘坐私人星艦去往威爾遜所在的地方。
他點開光腦,上麵的一條信息至今沒有得到回複。
研究人員盯著那條信息看了片刻,重新發了一條信息出去:【又有一株鐵線草開花了,如果我能爭取到它,你的神術或許就有辦法了。】
研究人員等了一會兒,這回信息來得很快,因為隻有兩個字:【不用。】
極度冷漠的兩個字,研究人員心中激動稍減,眼中流露出失落,卻又很快堅定了決心。
無論用或不用,那朵鐵線花,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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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者之地外圍的叢林。
這是喀什星上麵積最為遼闊的一處叢林,其內樹木茂盛、毒蟲猛獸橫行,至今沒有被人探尋完全,是很多神使隊伍絕佳的試煉地,同時也是一些罪犯天然的藏身處。
因為太過有名、也太過凶蠻,反而沒什麼人將這座叢林與傳說中的格林之森聯係起來,但左洛星從老板娘和網上關於喀什星的描述中,聽出這片危險的叢林實際上是很多傳說起源的地方。
雖然也有人曾經深入叢林,試圖探尋格林之森和這片叢林的關係,卻一無所獲,但左洛星有種莫名的預感,他要找的地方,就在這裡。
左洛星找了一個足跡較多的地方進去,直接順著前人開拓出的大道往前走,並不打算逞能。
不過這條人數眾多的大路隻延伸了數百米,越往裡越窄,等到儘頭時乾脆分出數條岔道,再無沒有參照的意義。
左洛星乾脆停了下來。
此時兩人已經進入到了較中段的地方,四周是樹葉粗大的喬木和半人高的灌木叢,前方的道路被碧綠藤蔓死死堵住,要麼斬開藤蔓,要麼繞路。
言傾也跟著左右看了看,指著右側不知被什麼轟出一個大洞的荊棘叢道:“走這邊吧,比較乾淨。”
的確,比起左側被人為劈出來的樹枝交叉的泥濘小路,右邊像是被粒子槍一轟到底的火燒小路確實乾淨輕省。
左洛星帶著言傾走了右側的小路,路過時看到兩邊被燒得焦黑的荊棘枝條,暗暗感歎這或許不是粒子槍的功勞,看起來更像是神術。
等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兩人發現不止是火燒小道,眼前這條路似乎是被人用神術狠狠蹂.躪過一樣,從刀槍.彈.炮到冰霜火焰,路上的痕跡可謂是無所不包,看上去像是團隊作戰,但地上的腳印卻隻有兩種。
不過,也托這兩個團隊、或者說兩人的福,左洛星和言傾一路毫無障礙地深入,漸漸走到了人跡罕至的叢林深處。
兩人的對抗痕跡竟然還沒有消失,左洛星本來打算就在這附近找一找“金色陽光”的痕跡,想了想卻還是順著兩人打出來的道路繼續前進。
叢林深處,蛛網纏繞之處。
銀色的瀑布自山壁墜落,巨大的落差使得水潭上濺開一朵碩大水花,晶瑩水珠迸濺開來,在陽光下五彩斑斕,隱隱折射出兩個一前一後極速奔跑的人影。
“神術——失落神矛的饋贈。”
銀色弧線自手中一閃而過,而後向身後狠狠刺去。
身後那白色人影卻沒有絲毫躲閃,手指上一枚銀色戒指驟然炸開,白色小人一閃而過,被銀色長.槍一擊即中,像玻璃一樣裂成無數碎片。
與此同時,白色人影微微側耳,眼睛上的細長黑色束帶隨風飄揚,蒼白臉上沒有多餘表情,淡色唇瓣張啟:“神術——流星隕落。”
大地陡然震動了一瞬,瀑布衝刷的山壁劇烈抖動起來,仿佛山體將傾,無數巨石自山壁中牽引而出,齊齊向前麵的兜帽衫少年射來!
少年臉色微白,漆黑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在看到漫天巨石的一刹那,毫不猶豫捏碎了手中又一枚煉金飾品。
半透明的光罩籠住了少年,巨石落在上麵不能撼動其一絲一毫。
與此同時,少年回頭看了一眼,嘴唇微動,沒有發出聲音,但潭中水流卻是化作鋒利水刃淩厲劃去!
眸覆黑色束帶的男人根本沒有絲毫躲閃的跡象,衣服領口紐扣“哢嚓”一聲裂開,高熱火焰自男人身前燃起,將水刃瞬間蒸發,並且繼續向少年而去。
少年瞳孔微縮。
那道溫柔中帶著些許俏皮的女聲更是在腦海中憤懣:“他怎麼那麼多煉金飾品!”
都已經發出了三記“失落神矛的饋贈”了,一般的神使連一擊都擋不住,然而這個雙眼失明的男人卻連躲都不躲,他身上的煉金飾品便自動啟動,替他擋下了所有攻擊!
實際上不僅僅是“失落神矛的饋贈”,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躲過任何神術,全靠他身上的煉金飾品硬撐,這也是對方明明速度不算快,卻一直能跟上林澤的原因。
在火焰蒸發水刃的同時,男人也沒有停歇,直接抬起了右手臂。
黑色短.槍快速蓄起能量,扣下扳機後一記爆炸性的光束便直追少年而去。
林澤抿抿唇,身形一閃之下躲過了火焰和白色光束,卻並沒有放鬆,反而越發警惕。
果不其然,那光束在下一秒又回轉過頭,繼續向林澤而來,在林澤再次躲過之後,才能量漸失,消散在空中。
林澤回頭一看,不出所料,那男人又趁機追上了一大截,簡直陰魂不散。
“哥哥!我感覺到了!就是前麵的水潭!在底下!”
剛剛抱怨過的女聲再度在體內響起,聲音激動。
林澤此時已經到了水潭前,聞言二話沒說,直接跳入了不知深淺的水潭之中。
人體落水的聲音十分清晰,男人走到水潭前,眉頭微微蹙起,使得那張本就蒼白脆弱的臉龐越發惹人心憐。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下去的時候,身後的叢林中傳來了一個帶著興奮的綿軟微涼聲音。
“小澤!是你嗎?”
男人神情微斂,唇瓣抿起,側臉蒼白如紙,在聲音的主人靠近之前,離開水潭向深處而去。
左洛星撥開繁茂的枝葉,隻見眼前銀河垂落,水潭上濺起巨大水花,四周雖有打鬥痕跡,卻已經空無一人。
“誒?小澤呢?”
言傾分明感受到了林澤喚神的氣息,但是跟過來之後卻什麼也沒有看到,連帶著那點氣息也蕩然無存。
左洛星回憶了一下,依稀聽到了一道巨大的落水聲,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水潭之上。
“小澤?小澤?”
言傾也感覺氣息是在水潭上消失無蹤的,湊過去喊了幾聲之後,沒有聽到任何回音。
左洛星走了過去,正想說些什麼,卻見久等不到回應的言傾大人在盯著潭水看了一會兒之後,忽然一腳踏了進去!
“言傾大人!”
左洛星一把拉住言傾,卻發現那潭水並沒有打濕言傾的腳,反而穩穩盛住了他。
“這是什麼……”
左洛星還在驚訝時,言傾已經鬆開了他的手,徹底踏進了水潭之中。
白色的長靴下,是水流凝成的晶瑩台階,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言傾微微抬腿,那水狀台階便又往下凝了一節,使得言傾恰好可以踩在下一階之上。
“洛洛也來。”
言傾沒有再走下去,而是轉過身去,向呆愣的左洛星伸出手。
左洛星微微低頭。
金色陽光從言傾身後流瀉而出,拂過他黑色長發,白皙側臉仿佛發著光一樣柔和明亮。
水色台階在他腳下悠悠流淌,晨光水色在這一刻交織融合,照在那向他伸出的白皙手掌上。
左洛星不知為何,忽然有種心臟被猛然攥住的酸澀感,無可名狀的喜悅與悲傷一瞬間襲過全身,令他一時無法動彈。
“洛洛?”
言傾見左洛星一副愣住的樣子,不再等對方回神,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左洛星垂在身側微微顫抖的手指,拉著人下了潭水。
“走了!”
言傾拉著左洛星一步步向下,水色台階在他身前凝成,又在他身後散開,卻始終沒有打濕他一絲衣袖。
左洛星被他呆呆牽著,一直走到水潭儘頭都沒有反應過來。
“好像到底了。”
水潭的儘頭,並不是淤泥沉積的潭底,而是一處看不分明的模糊陰影,就在兩人腳下。
往下已經沒有台階,而是一層薄薄水波,隱約可以透過水波看到大塊黑色陰影,卻不知道是什麼。
左洛星從空間飾品裡拿出卷尺試了一下,發現這薄薄的一層看似清透,實際上三米不止,卷尺都探不到底,用水神術探查也沒有任何反饋。
“我下去試試。”左洛星沉吟片刻,打算直接下去看看。
言傾拉住了他,搖頭道:“一起下去。”
左洛星本想反駁,看見言傾乾淨清澈的眼睛,卻不知為何說不出來了,點點頭道:“好,一起下去。”
兩人一同往下墜去。
穿過水波的一瞬間,四周的景色驟然變換,呼嘯冷風在周身響起。
清透水層顏色驟然加深,在兩人墜落的視線中迅速張開拉遠,瞬間變成了灰蒙陰暗的天空。
四周一下子開闊起來,烏鴉的叫聲在樹梢間飛過,枯朽樹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嚓”聲。
兩人仿佛從空中墜落,直接掉在了遍地黑色石子的乾涸岸邊。
左洛星及時調整了姿勢,讓自己落在言傾身下,落地的一瞬間,神色有一瞬間痛苦。
“洛洛!”
言傾迅速起身,翻身查看左洛星的傷勢,被左洛星“嘶”著氣攔住:“我沒事,隻是石子烙得有點疼。”
確實沒什麼大問題,水潭似乎手下留情,左洛星感覺到的衝擊力大約是三米左右的高度,並不算嚴重,隻是石子格外烙人。
這地方似乎不能施展神術,已經稍稍掌握控製神術的左洛星不得不結結實實摔了一下。
兩人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到了一處靠近枯樹林的河灘旁邊,天空昏暗得分不清黃昏或是清晨,四周隻有零星的光禿樹木。
等等……或許還有個東西。
“小澤!”
言傾迅速辨認出來不遠處躺著的人影是林澤,他身後飄著的女孩喚神正焦急地呼喚著他的名字,看樣子摔得不清。
兩人連忙趕過去,發現比起堪堪落地的兩人,林澤要倒黴得多,肋骨都摔斷了兩根。
左洛星也不會醫術,正著急時,就見言傾“嗯嗯”地點頭,從林澤身上摸出了一顆藍色寶石,按碎之後一道治愈之光落在了林澤身上。
看來這地方不限製煉金飾品上的神術。
“言傾大人,你怎麼知道他身上有治愈係煉金飾品?”
左洛星看那寶石的位置,感覺如果他自己來搜都不一定搜得到。
言傾下意識指向旁邊跪坐著的女孩,卻想起大家好像都看不到林澤的喚神,於是收回手解釋道:“小澤的喚神告訴我的。”
“喚神?哪裡?”
左洛星的目光穿過女孩半透明的身體,落在了彆的地方。
“你們看不到啦!”
言傾說道,戳了戳林澤蒼白的臉頰,發現對方臉蛋比左洛星還軟,頓時又戳了兩下。
“不要動我哥哥!”
林澤旁邊,紮著環狀雙馬尾的女孩下意識去攔言傾的手,可惜身體卻從言傾手指穿過。
看到這一幕,女孩那雙葡萄一樣的黑色眼睛裡頓時閃過一絲暗淡。
言傾也看到了女孩像鬼魂一樣穿過他手的模樣,一點也沒有避諱的意思,直接道:“你為什麼不能凝聚實體啊?”
一般的喚神雖然必須呆在契約空間裡,但實際上他們是可以凝聚實體、像人類一樣正常生活在人間的,但眼前這個女孩,似乎不僅是沒辦法被人看見,而且也沒辦法觸碰到人體。
“因為我沒有實體,我的身體早就被火化了。”
不知道是不是言傾可以看到他這一點讓女孩很信任,聽到這個問題後,女孩隻是微微顫了顫睫毛,就說出了實情。
“啊?火化?”
這是什麼東西?言傾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神明的神體能被火化的,難道是她在光明界的時候得罪了太陽神,被人連神體都滅了?
左洛星知道言傾在和那個喚神說話,卻不知道他們具體在聊些什麼,隻好好好照看身側的林澤。
女孩似乎又不想說了,抿抿唇不再多言,言傾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見她不回答很自然就換了個話題:“你那杆長.槍好厲害哦,是你的伴生神器嗎?”
言傾本能感覺那柄他常常拿來用的長.槍有點厲害,毫不掩飾自己的讚歎之意。
他也好想有伴生神器哦!
這下子,輪到女孩詫異了。
“你不知道?”
他每次都用得那麼自然,竟然不知道這柄槍是怎麼回事?
“我應該知道嗎?”
言傾雖然打過幾個光明係的大燈泡,但是也不是每個神都認識,像眼前的小女孩,他就不知道對方是司掌什麼的神明,更彆說伴生神器了。
“你當然應該知道!”
沒想到女孩比言傾還激動,似乎言傾不認識她的神器是一種莫大侮辱一樣,兩條彎彎眉毛都豎起來了。
“可我真的不知道?”言傾沒有她那麼激動,撓了撓頭認真請教,“所以,這是一杆很有名的槍嗎?”
“那是奧丁的永恒之槍,正式名字是岡格尼爾,也被稱作天界失落的神矛、流星之槍。”
林澤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代替女孩回答了言傾的問題,聲音還有點虛弱,但是表情依舊沉默。
“奧丁?”
言傾眨了眨眼睛,他確實聽說過奧丁的名字,但是怎麼說……他是神話故事書裡聽到的名字……至於奧丁的武器叫什麼,長什麼樣,他真的……不太知道……
他竟然用了這麼厲害的一柄槍嗎?忽然膨脹.jpg
“奧丁?遠古神祇之一?”
左洛星倒是比言傾知道得多一點,畢竟對於他們來說,神明史是文化學校和神使學院都要求必修的課程,像奧丁這類存在於遠古神話中的神祇更是必考科目。
林澤點點頭。
女孩還在憤憤不平,甚至頗有幾分羨慕嫉妒恨的模樣,口中念念有詞:“你怎麼能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奧丁大人的神.槍……奧丁大人從來不外借的神.槍……奧丁大人竟然讓你用他的神.槍……嗚嗚嗚……”
言傾被她念得莫名心虛起來,難道自己真的和奧丁認識?可是奧丁是北歐神話裡的神誒?他所在的難道不是希臘神話的世界嗎?
言傾用他那貧瘠的神話知識揣測著神明之間混亂複雜的關係,實在想不通哪陣風刮到了奧丁的邊上……
左洛星看了一眼自家神明大人的表情,就猜到他大約連奧丁是什麼神都不清楚,真是為難他還用了這麼久人家的長.槍……
“對了,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左洛星見林澤傷勢基本不妨礙行動了,這才詢問他過來的緣由。
水潭之下這個地方,正常人應該想不到要下來吧。
林澤回答道:“被人追殺。”
“被誰?”左洛星有些驚訝地問道。
“一個瞎子。”林澤想起對方始終被綁縛的雙眼,以及從不抵擋攻擊的怪異舉動,並不懷疑他雙眼的情況。
“瞎子?”左洛星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家不靠譜的導師,但是希爾德導師隻是瞎了一隻眼,算不上瞎子。
“嗯,還很有錢。”林澤補充道,語氣難得有了一點怨念。
如果不是對方身上數之不儘用之不完的煉金飾品,他早就跑掉了,也不需要進水潭逃脫追殺。
他問過妹妹,這個地方一般人進不來,即便對方同樣跳下來,也隻會在水潭裡打轉。
也不知道對方究竟跳下來沒有。
“那你是要一直在這裡呆著嗎?”言傾好奇問道。
林澤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等同伴過來再出去。”
言外之意,他目前確實不能出去。
左洛星想了想,邀請道:“我們是來找金色陽光的,你要不和我們一起走吧。”
林澤看過去,語氣有些疑惑:“金色陽光?”
“就是製作測試神性儀器的一種材料,是一種金黃色的土壤,這是我的個人任務。”
林澤想了想,點了點頭。
言傾立即高興起來:“小澤也要來嗎?”
他覺得林澤呆呆笨笨的,性格很好玩。
林澤再度點了點頭。
左洛星於是邊走邊解釋:“這種土壤據說生長在喀什星傳說的格林之森裡,雖然不知道這裡為什麼一點也不像森林,但應該就是這裡。”
“這裡以前是一個很漂亮的森林的。”林澤身後的女孩突然出聲道。
隻有林澤和言傾聽得到她說話。
言傾立即睜著眼睛好奇道:“你見過?”
女孩堅定點點頭:“我見過。”
林澤不知為何,沒有多加詢問,垂在褲子邊沿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地蜷縮了一下。
女孩看見,下意識想要牽他的手,卻再一次恍若無物地穿過,抿了抿唇,湊近林澤的耳邊:“哥哥……不傷心。”
傷心?
林澤眼神迷茫了一瞬,這種感覺是傷心嗎?
言傾沒有聽見兩人的悄悄話,而是將目光落向了前方空曠的河灘。
他也覺得……這裡,不該是這樣的。
“前麵有一棵背靠石頭的大樹,我們就在那裡分開吧,這樣找起來快一些。”
林澤指了指前方掛著兩片綠葉的樹乾,示意兩方人馬分開找尋線索。
左洛星也覺得要在這麼大的地方找一小撮金色土壤有點麻煩,同意了林澤的建議。
“那我沿著河岸繼續找。”左洛星選擇靠近河岸的一側。
“我去裡麵。”林澤往前方似乎是枯枝林的一片黑乎乎區域過去。
“小心點,不要太深入。”左洛星叮囑道,“找不到也沒關係,一個小時後在這裡彙合。”
林澤點點頭,往枯樹林而去。
左洛星則是沿著河岸往前走,一邊留意著腳下的土壤。
不知過了多久,左洛星幾乎要看到河岸儘頭,耳邊突然傳來了潺潺水聲,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極為空靈的歌聲在曠野上回蕩。
“言傾大人,你聽到聲音了嗎?”
左洛星下意識側首,卻發現身邊一直跟著的言傾不知何時沒了蹤影,明明他剛剛一次也沒有鬆開手!
“言傾大人!”
左洛星瞳孔緊縮,目光四下搜尋,在這空曠的河灘邊,理應輕易看到人影才對,但左洛星卻完全找不到言傾的身影。
左洛星心臟劇烈跳動,淺金色的瞳孔幾乎是立即變成了刺目的血紅,控製不住的怒氣和暴戾之意自赤眸中滲出!
也正是在這時,四下寂靜的河灘突然多出了許多如訴如吟的美妙歌聲,流水聲驟然大了起來,伴隨著清脆婉轉的琴音。
“啊……呐……啊……呐啊……”
沒有歌詞的空靈哼唱聲在左洛星四周響起,竹笛清揚的曲調隨流水伴奏。
與此同時,左洛星腳下,光禿禿的石子地上突然長出了茵茵綠草,粉白小花次第綻放,空地上憑空生長了碧綠的大樹,枝丫遒勁交纏,縱橫成一片偌大的森林。
天空一下子亮了起來。
乾涸的河床盈滿了清涼河水,澄澈見底的流水載著粼粼波光,奏出的卻不僅僅是流水之聲,而是一曲輕靈優美的璀璨樂章。
左洛星的眼睛在河水的奏鳴聲中緩緩變回了淺金色,站在一棵巨大的碧綠梧桐之下,表情怔愣。
“大人……我們跳得好看嗎?”
清脆稚嫩的聲音帶著小孩特有的純澈,夾雜著翅膀扇動的微響,在一片花香中飛向屈膝坐於樹下之人。
“嗯……怎麼說呢……阿婭還是太小了……”
微涼的嗓音像是由清風明月柔和奏出,合著歲月光陰的悠長,分明是不甚熟悉的聲音,但左洛星卻迫不及待轉過頭。
隻見蒼翠碧樹下,日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悉數傾灑於側對著他的男子身上。
那人一頭銀如弦月的長發,姿態慵懶地靠坐於樹下,月色織成的長袍勾勒出他修長身形,側臉在陽光下看不真切,卻美得讓人窒息。
他淡淡笑著,伸出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輕點了點他身前扇著翅膀的小精靈。
小精靈整個身子立即紅成了熟透的蘋果,根本沒聽清男子說的什麼,隻依戀地蹭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指。
“……,你太苛刻了!阿婭,到我這裡來,我喜歡你們的舞蹈!”
一個長發卷曲的藍眸男子,兩側耳後生著白色的鱗羽,下半身垂在水中,容貌昳麗非常,笑著伸出手,示意小精靈來他這裡。
“……,彆掙紮了,阿婭最討厭水了……”
頭戴桂冠的男子端坐於一塊微微凸出地麵的石頭上,左手抱著一架七弦琴,金發與日光同色,笑意盈眸。
“阿婭才不要過去!阿婭最喜歡……大人!”
長著小觸角的阿婭連看都沒有看浸在水中的長卷發男子一眼,扇著小翅膀圍著銀發男子打轉,一雙螢火點綴的眸子滿心歡喜。
銀發男子笑了一下,手指微微動了動,摸了摸阿婭的小觸角,對方立即幸福得原地亂飛,喜悅的心情連陽光都遮擋不住。
“阿雅最喜歡……大人……”
左洛星看著那沐浴在金色陽光中的銀發身影,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帶起的微風吹動了梧桐落下的樹葉。
樹下,銀發男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眸光微轉。
“……,你看什麼呢?”
長卷發男子不知何時遊到了銀發男子身邊,從水中探出身後,發絲沾著水珠,昳麗容顏浸潤著水色,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銀發男子淡淡移開目光:“沒什麼。”
梧桐樹下,一片樹葉似被微風揚起,輕輕轉了個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施工完畢,請放心觀看 (^o^)
第53章 驚喜
枯樹林。
林澤走在滿目枯朽的錯枝亂丫中,周圍風聲嗚咽,腳下是枯枝折斷的聲響令人心悸,但那雙漆黑的眸子一次也沒有顫動過,死水般的平靜幾乎與這腐朽的樹林融為一體。
他的目光不時落在眼前的土地上,偶爾用短劍挑開礙眼的落葉,確認過土壤顏色後,再繼續往前走。
“哥哥……好了嗎……”
他身後的喚神緊張地探過頭來看了一眼,又迅速縮回他體內,看上去倒比他還害怕這遍地枯木。
“好了。”
林澤翻找完這片土地,回答了妹妹的話,然後起身繼續向前。
兩人就這樣走了大約半小時後,林澤的腳步忽然在一棵冒著嫩芽的黑色枯樹旁停下,眼神頓了頓。
那株嫩芽還沒有完全長出,但是碧綠的芽衣已經使得它在這一片黑色中格外顯眼,像黑夜裡朦朧的綠光。
但讓林澤停下腳步的並不是這株嫩芽本身,而是那絲綠色中,一點鮮紅的蕊。
“哥哥……我們不找了嗎……”
他身後的喚神跟著好奇看過去,不明白林澤為什麼在這裡停下。
林澤平靜著眼神看著這株嫩芽良久,突然伸出手指,點在了那點鮮紅上。
一刹那,嫩芽徹底綻開。
生機盎然的綠色仿佛給予了大樹新的生機,盈盈綠脈在樹乾中流動,不待林澤細看,那一條綠線便從樹根中延伸開來,擴散到周圍絕大部分枯枝之中。
隻幾秒鐘的時間,蒼翠豐茂的森林便倒映在林澤漆黑的眼眸中,綠意盎然。
林澤下意識後退幾步,耳邊傳來了一個稚嫩的童聲。
“啊!我的蝴蝶結!”
年齡不過七八歲的小女孩摸著頭上嶄新的粉色蝴蝶結,苦惱地皺起小臉。
她的臉色並不似一般的七八歲小孩一般白淨軟嫩,而是帶著一點營養不良的枯瘦,膚色有些黑黃,但是一雙葡萄般的大眼卻又黑又明亮,像寶石一樣純粹。
被樹枝刮到,其實受傷和泛起疼痛的地方是她紅撲撲的臉頰,但是女孩卻第一時間摸向了她頭頂那根和她身上服裝極不相符的碩大蝴蝶結。
蝴蝶結是極易勾絲的材料所做,被掛在樹枝上後很難完整取下來,女孩踮著腳嘗試許久,眼眶裡漸漸積蓄起淚水,眼看就要哭出來。
一隻白皙如玉的手輕輕拉住樹枝,另一隻手靈活地解開和樹枝纏在一起的蝴蝶結。
女孩忘了頭頂的蝴蝶結,呆呆地看著眼前穿著月光長袍的銀發男人。
“好了,下次小心點。”
溫柔和煦的聲音如清風明月,帶著夜色的清涼,是女孩聽過的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她怯生生又暗含好奇地抬頭,卻不知是不是陽光太過耀眼的緣故,怎麼也看不清男人的臉。
“……,怎麼還不過來……誒?人類的小孩?嗯?這靈魂……”
一個粗獷的男聲從男人身後傳來,帶著十足的親近。
在看到女孩之後,那聲音停頓了片刻,再出聲時語氣裡便多出了一絲疑慮。
“奧丁。”銀發男人製止了他的話。
身為神明,即便窺破凡人命運,也是絕對不能對其提起的,這不僅會對神明產生影響,更會對一無所知的凡人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奧丁卻總是忘記。
“我錯了……不過這女孩真是可惜了……這靈魂品質,做我槍侍都足夠了。”
奧丁的聲音帶著十足的歎息,但這句話卻沒被女孩聽到,右手搭在銀發男人身上,目露遺憾。
銀發男人沒說什麼,隻將女孩臉頰上一絲血跡輕輕擦掉,溫聲道:“是要去見很重要的人吧,小心些,他因為你受傷而擔心的。”
女孩臉頰微熱,伸手快速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煩惱、又有些高興地點頭:“嗯!我不會讓哥哥擔心的!”
女孩高高興興地離開,奧丁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唉聲歎氣:“多好的靈魂品質啊,就這麼糟蹋了……”
銀發男人沒有說話,隻伸手將指尖一滴紅色鮮血彈到奧丁眼前的一片樹葉上。
那血液竟沒有順勢滴落,而是融入樹葉之內,變成了葉片上朱砂痣一般的存在。
銀發男人轉身離開。
奧丁看著那片葉子,怔愣半晌,接著大笑出聲,忙不迭將那片葉子摘下來,揚聲道:“謝了啊!我就說你怎麼那麼老實……不枉我小時候替你挨過那麼多次揍……”
女孩已經離開,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是如今的林澤,他的視線追隨著那逐漸遠去的銀發男人許久,轉頭看向了已經走遠的女孩。
女孩很快走出了森林,她站在路邊辨認了一下方向,笑容滿麵地朝著某個地方走去。
林澤張了張唇,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隻眼睜睜看著女孩走進了那個他無比熟悉的地方。
身後傳來一絲響動。
林澤猛地回頭。
銀發的男人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背後,被光線模糊的臉龐即便看不分明,依舊給人一種美的想象。
林澤下意識全身心地警惕起來。
銀發男人向前走了一步,月光長袍徑直穿過了林澤的身體。
林澤愣了愣,這才想起這一切不過是他觸碰到那根嫩芽之後的幻象,銀發男人更不可能看到他。
他也確實不是在看他。
林澤順著視線看去,隻隱約瞥見一身夜色般深沉的如墨長袍。
“言傾?”
林澤沒有看清那片衣角,卻是發現了樹下那個白底紅襯圓領袍的人。
聽見聲音,言傾從一旁的小精靈身上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他沒有看到林澤,卻看到了那個一身月色長袍的銀發男人。
與林澤不同的是,言傾清楚看清了銀發男人的長相。
深灰色的眸子直直與男人對視。
一瞬間,所有的幻象在此刻坍塌,森林的脈絡從未如此清晰。
無數綠線從樹乾枝丫中一一收縮回來,樹木一路乾枯腐朽,隨著綠線的走動重新歸於那一株嫩芽之上。
枯樹林恢複了原樣。
林澤隻看到言傾的眸子中閃過一道銀光,周圍一切便不複存在。
他下意識上前。
沒想到言傾動作比他還快,迅速跑了過來:“小澤!我迷路了!”
言傾趕緊鑽到了林澤背後,緊緊抓著林澤的另一隻胳膊,警惕地看著周圍烏漆嘛黑的樹林。
林澤:……
“哥哥,快看!”
林澤的喚神打破了兩人之間詭異的安靜,指著腳下示意林澤低頭。
林澤和言傾一同低頭,隻見兩人腳下,黑褐色的泥土微微閃著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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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傾大人?”
左洛星腰間掛著一個老式鹿角水囊,邊走邊雙手合攏呼喊,目光四處找尋。
直到看到枯樹林裡走出來的兩個人,這才趕緊跑過去。
“言傾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左洛星上下檢查了一遍,沒看見傷口這才鬆了口氣,看向兩人身後的枯樹林,有些不解。
言傾眯著眼睛任由他檢查,等他看完了這才道:“不知道,睜開眼睛就到林子裡麵啦!”
左洛星猜測應該是這片土地的原因,也沒有多問,從腰間解下水囊,放進言傾手裡。
“這是什麼?”言傾晃了晃水囊,正要打開之際,聽見裡麵傳來一陣動聽的樂聲。
溪水潺潺、竹笛清揚,其間還伴隨著女聲空靈優美的吟唱,令人心情不由得寧靜下來。
“歌唱之泉?”
林澤身後的喚神驚訝地伸出手,理所當然穿過了水囊,不過那樂聲卻源源不斷流淌進她的耳朵。
那樂聲響了一陣之後便自動停止,言傾於是又搖了搖水囊,放到耳邊,裡麵重新傳出了歌聲,竟然還和剛才的樂曲不儘相同。
言傾頓時驚喜地晃了好幾次水囊,看向左洛星:“這是哪裡來的?”
“我看到了一段幻象,結束之後手裡就多了這個。”
左洛星說著,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搖晃著水囊的言傾身上,緊緊牽著他空出的那隻手。
林澤垂下眸,張開手。
一株嫩綠的芽靜靜躺在他手上,細細看去,會發現芽心有一個鮮紅的血點。
“對了洛洛,我們找到金色陽光了!”
言傾玩了一會兒水囊,帶著左洛星往樹林深處走去。
金色陽光的土壤十分“嬌弱”,需要特定的容器盛放,所以言傾和林澤都沒有動那塊土地。
左洛星走近後,彎下腰,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拂開表麵的落葉,果然看到了一小撮金子般閃爍的金色泥土。
他從空間飾品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盒狀容器,沒有用手觸碰土壤,直接將盒子當做鏟子將那一小撮金色土壤包括它周圍的泥土一起裝進了盒子裡。
也正是在左洛星將“金色陽光”收好之際,林澤的光腦震動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到了同伴發來的信息。
“追殺我的人離開了,我該走了。”
林澤本就是為躲避追殺進的這裡,如今同伴趕來,那人也沒有再守在出口處,就到了離開的時候。
左洛星在看了那一番幻象後,也已經知道了格林之森的出口,直接道:“我也要出去,一起走吧。”
林澤點點頭。
兩人沿著河岸一直走到儘頭,再度看見了一處山壁,山壁下有一個乾涸的深潭。
與進來時的布局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沒有瀑布、也沒有潭水。
林澤本打算直接跳進去,卻被左洛星一把拉住:“等等,你打算跳進去?”
林澤靜靜地回望過去。
言傾這時越過兩人,淡定地走了進去。
潭裡已經沒有了水,不過言傾的腳步依舊落到了實處。
隻見無數枯黃藤蔓不知從何處延伸而來,迅速在他腳下集結成台階一樣的東西,在言傾踏下去之後,很快延伸出新一塊台階。
“好了!過來吧!”
言傾回頭,向兩人招手。
林澤看了看他腳下的藤蔓台階,回想起自己之前差點溺死在潭水裡,深深地、沉默了。
左洛星則是熟練地牽住了言傾的手,解釋道:“跳下去還是太危險了,走兩步不會耗費太多時間的。”
看著認真分析的左洛星,林澤……林澤選擇繼續沉默。
不過他還是抬了腳,踩在藤蔓上時,眼神極快地看了一眼言傾。
三人走到潭底,不出所料,腳下並不是枯枝爛葉沉積的石底,而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這一次有了經驗,三人沒有遲疑,直接跳了下去。
一瞬間,漆黑的潭底明亮起來,陽光照在正在墜落的三人身上。
左洛星下意識用了一道控製神術,發現神術又可以施展了,三人緩緩落在了地上。
身旁瀑布聲巨大,直直墜落在水潭上,水花四濺。
三人回到了冒險者叢林的瀑布旁。
“林!”
幾個穿著不一,但步伐都一樣輕若無物的人迅速靠近了三人,臉上帶著焦急。
“太好了!我們還以為你被他殺了!”
額頭上係著橙色發帶,身穿運動裝的男孩用力抱了一下林澤,說話時聲音絲毫沒有壓低,根本不在乎左洛星兩人。
林澤默默地推開了對方過於熱情的懷抱,看向言傾二人:“那我們先走了。”
“嗯嗯!再見!下次再一起玩!”
言傾連忙抬起手和林澤揮揮,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林澤的朋友們看了一眼兩人,沒有多問什麼,和林澤一起轉向來時的道路,隻幾個跳躍便消失在言傾兩人眼前。
左洛星緊了緊言傾的手:“我們也走吧。”
言傾“嗯”了一聲,氤氳如霧的眼眸淡淡看了一眼水潭,這才跟著左洛星離開。
水潭之下。
一輪明月自山壁之後緩緩升起,照亮了灰蒙的天空。
潺潺水聲由小變大,空氣中傳來沁人花草香氣,地麵上冒出了綠芽,幾秒鐘的時間便長成參天大樹,蒼翠繁茂。
柔和月光撒下,將整座森林籠罩在一片朦朧光暈之中,仿佛童話中的精靈之森。
“他醒了嗎?”
金光熾烈的神殿之中,握著權杖的金發桂冠男子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一雙比太陽更耀眼的金色眸子。
他的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手中權杖便化作了造型精美的七弦琴,樂聲在他指尖流淌。
無邊海域裡。
銀藍色魚尾的男子從水裡起身,他的容貌昳麗非常,耳側生長著藍白相間的鱗羽,水珠從他臉頰滾落,更襯得他的皮膚剔透瑩潤。
他抬起頭看向遠方的天空,微微笑了笑:“要熱鬨起來了嗎?”
肅穆神殿裡。
抱臂睡在神座上的金甲男子張開了眼睛,身側斜臥著一柄霸烈的銀色長.槍。
“這麼長時間了,終於知道拿起我的長.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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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洛星回到學院的時間不早不晚,剛好是學院綜合考開始的三天前。
不過在綜合考之前,左洛星遇到了另一件棘手的事情。
“我真的從來沒有接觸過草藥學,那根鐵線草能夠開花,應該和我們關係不大。”
左洛星再次向追到學院裡的黝黑大漢威爾遜解釋那株鐵線草開花的事情,奈何威爾遜完全沒有聽進去。
“關係大不大,要試一試才知道。你再試一試……讓你的喚神也試一試!”
威爾遜捧著一大把鐵線草,殷勤地守候在左洛星的公寓門口,偏偏因為他是研究院的人,左洛星還不能告他騷擾。
左洛星既然懷疑言傾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真的拿鐵線草去給言傾試,不成功還好,萬一成了言傾將會成為整個宇聯的焦點。
更何況,左洛星本能地覺得,人為製造神使這種事情,聽起來就像在瀆.神,左洛星直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威爾遜鍥而不舍:“這樣吧,就試一次,試一次就好,無論成功與否,我保證不再來打擾你們。”
“抱歉……”左洛星還是拒絕。
“洛洛!”
言傾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大概是因為剛醒的緣故,身上的衣服都不太整齊,走到門口便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左洛星背後,看向威爾遜。
“這是什麼?”
言傾看了一眼他手裡捧著的一大把野草,有些困惑地伸出手指。
“言傾大人!”
左洛星迅速抓住了言傾的手指,拉著他迅速進了屋,表情看起來很鎮定:“我們該穿衣服了。”
“哦。”
言傾沒能碰到鐵線草,遺憾地看了威爾遜一眼之後,乖乖跟著左洛星進了屋。
左洛星將人帶到臥室,從衣櫃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套新的衣服,有點類似古地球十八世紀的宮廷禮服,穿起來十分繁瑣。
不過言傾也不用自己動手,所以一點也不挑,打著哈欠讓抬手抬手、讓轉身轉身,像個洋娃娃一樣無比乖巧。
左洛星一邊穿一邊囑咐:“外麵那個人如果再找你,不要理他,尤其是他手上的花花草草,你一樣也不要碰。”
“為什麼?”
言傾向後仰了仰頭,方便左洛星替他扣衣服的扣子,眼睛四處轉了轉,拿起桌子上的水囊搖了搖。
悅耳樂聲從水囊中傳來,與之前聽過的任何一首都不同。
事實上,自從言傾得到這個水囊以來,還沒有聽到過重複的曲目。
他有點好奇這個水囊裡究竟裝了多少樂曲,竟然至今沒有重複。
左洛星檢查了一遍他身上各個部位的紐扣,確定沒有遺漏之後拿起了一旁的木梳,順便回答道:“他想讓你做免費工。”
言傾被左洛星封了一段時間賬號,立即同仇敵愾道:“不可能的!我絕對不可能給他免費打工!”
“付費的也不行。”左洛星強調。
“付費的為什麼……”言傾下意識反駁,餘光瞥見左洛星淡淡的目光,頓時義正言辭道:“放心好了!付費的也不行!”
左洛星滿意點點頭,放開梳子之後拉起言傾左右看了看,在他耳朵上掛上了一枚紅色十字吊墜。
“好了。”
言傾站起身,長款修身禮服勾勒出他流暢的身形,紅色的刺繡花邊襯出一絲淩厲,耳邊紅色吊墜被長發遮住半邊,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禁欲美感。
雖然是自己親手穿戴而成,但左洛星眼底還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絲驚豔。
言傾再度晃了晃水囊,打開了手腕上的光腦,一邊開遊戲一邊問道:“那咱們今天不出去了嗎?”
那個威爾遜看起來還要堵很久的樣子。
“出去吃吧。”
左洛星看了看美貌異常的言傾大人,覺得不能錦衣夜行。
打開房門後,威爾遜果不其然還站在門外。
左洛星目不斜視地帶著言傾走過,言傾還好奇地回了頭,看到中年大漢哭喪的側臉,小聲道:“他看起來好可憐哦。”
左洛星生怕言傾偷偷跑過去摸他抱著的鐵線草,囑咐道:“你要是敢偷偷接觸他,以後就自己穿衣服紮頭發,並且自己賺錢充遊戲。”
言傾迅速回了頭。
左洛星內心並不是沒有動搖,但是一想要要把言傾大人交出去,他怎麼也無法做到。
他想了想,威爾遜如此執著於鐵線草開花,是因為他覺得這株花能夠製造神使,但左洛星卻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種事情。
他記得父親的朋友裡也有人在研究院工作,等綜合考結束,他就去拜訪一下對方。
左洛星帶著言傾出了學院。
臨近綜合考,很多學生也都不想老老實實待在學院裡,紛紛在學院外閒逛。
左洛星回來得晚,否則還可以趕上幾波乘坐星艦環星旅遊的浪潮,現在距離綜合考隻有三天,坐星艦是不夠時間了,在雪曼星上逛一逛還是可以的。
雪曼星因為雪曼學院的存在,民風偏向熱情好鬥,學院外就有許多體術場館,左洛星帶著言傾進去打了幾場,發現如今的自己對上普通民眾完全是虐菜。
挑戰了幾場之後就興致全無,安心陪言傾逛起了各類餐飲食品店。
左洛星給了他一枚空間飾品,裡麵塞滿了學長學姐們塞給他的零食,然而即便如此,言傾還是對零食情有獨鐘,走到哪買到哪,空間飾品塞不下了,就全扔給了左洛星。
左洛星在自己拿不下之前叫停了這項永無止儘的搬運運動,準備和言傾一起回學校。
剛轉過身,就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
“言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榨乾了,就這麼多_(:з)∠)_
謝謝花花小天使的營養液鴨~
第54章 月神大人
李棲梧站在不遠處用力揮手。
他的身後站著兩個穿著校服的同齡人,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卻不知為何牢牢跟在李棲梧身後。
言傾對於這個在左洛星限製期間給他的遊戲和零食庫給予了很多幫助的絕世冤大……大好人當然也是好感十足,當即熱情回應。
“李棲梧?我記得奧格斯格也快要綜合考了吧?你怎麼現在還在雪曼星?”
比起言傾的單純喜悅,左洛星要想得多,雪曼星和奧格斯格學院所在的星球甚至不在一個星係,即便是最快的星艦來回也要三天左右,他不怕趕不回去嗎?
李棲梧無趣地擺擺手:“這種時候彆提這麼掃興的事情,考不考的問題不大!”
他身邊兩個明顯出身奧格斯格學院的年輕學生聽到這個話,竟然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左洛星不清楚奧格斯格的考試模式,但是期中期末這兩個重要節點,五大院的考核方式區彆不大,最多隻在側重點上有所區分,即便是若水學院的學生,在體術和武器基礎上的教學也是十分嚴格,不存在哪個學院考試更加輕鬆一說。
左洛星眉頭略有疑惑地蹙了一下,不過既然李棲梧自己都說沒有影響,他自己也不會多說什麼。
“咱們不聊這個了,大美人,你們怎麼才從學院裡出來?我都來兩天了……”
李棲梧早在學院放考前假的時候就來了雪曼星想找言傾玩,然而來了之後兩天沒找到人,當然這或許和他非要用神術而不是電子信息工具聯係有關。
“啊!這個!你聽!”
言傾聽李棲梧問起,立即想起了左洛星送他的水囊,當即從腰間解下在李棲梧耳邊晃了兩下。
空靈樂聲在李棲梧耳邊響起,李棲梧驚道:“歌唱之泉?”
“你知道這個?是不是很有意思?”言傾又晃了晃,換了一段新曲子。
李棲梧臉色突然變了變,他退後半步,才發現言傾雖然和之前差彆不大,不過身上卻仿佛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清的神韻,日光落在他臉上,反倒成了貪戀不肯離去的那一個。
“言言,你去了哪裡?”
李棲梧有些著急地問道,神情微亂。
他怎麼可能沒聽過歌唱之泉?那是眾神相約之地——格林之森的神物。
相傳最初的原神並不像如今這般高居神殿不染纖塵,而是經常隱匿身份在凡間遊玩,人間氣息於他們不過幾縷清風,和如今幾乎連契約空間都出不得的狼狽完全不同。
因為誌趣相投,幾位交好的神明常在凡間相聚,後來索性相互約定著每隔一段時間聚於一處,彼此交流遊玩心得。
喀什星世代相傳的“格林之森”神話便是神史學家公認的最有可能的神約之地,他們代代流傳下來的格林之森風俗地貌也最符合數千年考證出來的神約之地的特點。
除了金子鋪成的沙礫、會唱歌的泉水,格林之森還有餐風飲露的花精靈、可以棲居靈魂的神樹和永不凋謝的太陽。
當然,僅僅是這些隻能說明這確實是一座美麗的童話森林,但學者們在喀什星的傳說中捕捉到了更關鍵的信息——
當永不凋謝之炎陽墜落之後,格林之森將會籠罩在一片銀霜雪色之中,那是來自月神大人溫柔的饋贈。
月不月神的學者們不在乎,但他撒下的光芒卻讓學者們不由得呼吸急促,所謂銀霜雪色,不就是“霜雪”嗎?
——花開之日,銀色的霜雪將會閃耀天空。
這句暗示著汙染者終結之日的歌謠,沒有任何一個歌謠研究者、甚至是任何一個人類會忽視或者忘記。
眾多巧合讓格林之森成為了神史學家和歌謠研究者們的焦點,這也是身為D級宜居星的喀什星能夠擁有星係最大冒險者之地的原因。
可惜的是,即便有冒險者基地,有本地的傳說相佐,也沒人知道格林之森的具體位置,甚至連一個大概方向都說不出來。
這些事情,即便是學院神使也很少有人會特意去了解,偏偏李棲梧格外在意,因此第一時間想到了許多。
言傾從李棲梧手裡將水囊拿回來,掛回了腰上,瞥了目光遊移不定的李棲梧一眼,聲音一如既往地軟粘微涼:“當然是格林之森。”
他說得沒有絲毫遲疑,也沒有絲毫隱瞞之意,竟叫李棲梧一時呆住,甚至沒有發覺出對方口中的“格林之森”四個字,說得舉重若輕,隨意得仿佛不用判斷,便已經篤定那是真正的神約之地。
就連站在他旁邊的左洛星,也不曾察覺到這細微的語氣差彆。
李棲梧的思緒因為震驚停滯了一瞬,等反應過來時聲音因為激動而暗啞:“格林之森?你去過格林之森?這真的不是神話?這地方真的存在?”
“哎呀!你好煩!”
言傾不耐煩地推開他,從左洛星那裡拿了兩袋零食,轉身跑開了。
李棲梧的視線恍惚了一瞬,隨即落在左洛星身上,眸中爆發出光芒:“他一定是跟著你去的,你也進去了對不對?格林之森真的存在?”
左洛星從李棲梧的神情中感覺出他對格林之森的執念,然而想到格林之森如今的模樣,他不得不道:“格林之森……早就廢棄了,現在裡麵隻剩下一條乾涸的河床和一片腐朽不堪的枯樹林。”
喀什星的賓館老板娘說,神明早就拋棄他們了,並不是一句空話,雖然不知道他們連格林之森的方向都不知道,又是怎麼猜到神明離去的,但那裡……確實什麼也不剩了。
李棲梧眸光劇烈波動了一下,讓左洛星以為他下一秒就要崩潰,但他沒有,而是抓著左洛星的手近乎哀求道:“廢棄了也沒關係,你告訴我它在哪裡,我要去一趟,我一定要去一趟。”
左洛星猶豫了一瞬,告訴了李棲梧地址,畢竟身為神明的言傾也沒有隱瞞,想來告訴他也沒關係。
李棲梧怔然鬆了手,勉強笑道:“真沒想到,格林之森……竟然真的存在。”
傳說中的神話森林,如果不再是神話,又會有怎樣的命運?或者說,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