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說對麵寢。
抱臂的對麵床位上是個鵝蛋臉的男人,醒來對著頭頂發蒙了好半晌,記起這裡不是他所熟悉的現實世界,放棄了下床的想法。
半夜醒來一次後很難再入睡,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對著床板硬生生睜眼到了天亮,總算起身下床,趿拉著拖鞋來到洗漱間外,夾著雙腿拉開門。
“嘩啦——”,輪滑滾過凹槽。
有什麼東西倒了過來。
鵝蛋臉被那玩意兒砸得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推開,精神瞬間清醒,餘光看見被自己推開的東西撞在牆壁上,磕出一聲巨響。
是個人。
是原本該睡在他對麵床的那個玩家。
此刻臉朝上,張著嘴,目眥欲裂,脖頸上一圈青紫痕跡。
像一條無行的枷鎖,死死扣住了他的喉嚨。
方才砸過來時冰冷的,僵硬的觸感後知後覺地湧上來。
鵝蛋臉腳一軟摔在地上,喉嚨裡艱難地發出兩聲響,卻一個完整的字音都吐不出來。
※
師瑜早上是被廣播的起床鈴聲吵醒的。
鈴聲跟喊聲一同響起,他蜷在被子裡悶了半分鐘,最終還是放棄:“五分鐘。”
商夏失笑:“行。”
像是提前設置好了似的,五分鐘一秒不差,師瑜緩慢從床上下來,一抬眼便看到大門敞開,以及對門那間裡聚集成堆的眾人。
早上鵝蛋臉親眼目睹了室友死不瞑目的慘相,不僅吵醒了剩下兩名室友,還在逃出去時被門檻絆倒得摔向了對麵的大門。
商夏和林成渙聽到動靜,揪著他回到現場,蹲在那具玩家屍體邊上查看了一陣,回來時正好遇上師瑜。
早上時間很緊,林成渙和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率先離開了,商夏一邊推著輪椅一邊描述早上看見的那具玩家屍體的模樣:“他脖子上一圈都是淤青,像被人掐著勒死的。”
師瑜拿著張不知從哪撕下來的白紙,長方形沿著對角線疊好,又攤開,將直角三角形下方多餘的部分折疊起來,乍一看就是一張規整的正方形。
“我後來問了林成渙他早上乾了什麼,他說他也不知道哪裡出格惹到了那隻鬼。窗戶關著,那隻鬼攻擊他的之前甚至一直是站在窗外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在一眨眼之間穿過玻璃。”商夏轉過走廊,“他說那一刻就像在深水裡一樣,周圍的壓迫感就像待在深海感受到的水壓,完全透不過氣。”
師瑜垂著眼睫,將手裡的紙四個角都疊好,也不知道聽沒聽。
“他動不了,集中精神召了個道具,道具砸在地上的聲音被我聽到了。再然後我出現,那隻鬼就不見了,他身上的壓迫感也不見了。前麵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反正我跑過去的時候什麼也沒看見。”
“至於他留在脖子上的掐痕,和我後來在死掉的那個玩家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可惜偏偏一個死了,一個還活著。”
師瑜將手上的方塊對折又翻轉,接著一扯兩邊的白色翅膀,扯出一隻千紙鶴。
他像是對規矩這件事有著過分嚴苛的要求,脫下的校服一定要疊得整整齊齊,課桌上的書本一定要從大到小擺放,連折個紙也要折得看不出接口。
商夏:“你覺得林成渙說的是真的嗎?”
師瑜將紙鶴的頭部朝裡折了三下,直接個它折出了三個腦袋,精致得像個工藝品:“那重要嗎?”
商夏看著他的動作:“若是假的不是會乾擾判斷?”
“他要是說假的,說明他不肯說真的,你也沒法逼他。”師瑜將紙鶴的尾巴折了一下,“順著推下去,推出了矛盾自然就知道了。”
商夏心想,其實還是可以用武力逼一逼的。
可他維持著麵上的無害,什麼也沒說出來。
回到教室,失蹤了一個淩晨的岑彆西已經在教室,正借著身體遮擋將一份早餐放到林枝的抽屜裡。
同桌上供似的還了作業,歡歡喜喜地跟前桌繼續閒扯,這回卻沒再聊林枝和岑彆西之間有什麼事,反倒說起了迫在眉睫的月考:“你複習了嗎?”
“已經鹹魚躺平。”
“……不要這樣,我會忍不住近墨者黑的。”
“噗,你可以跟老師求情換到林枝旁邊,靠近了說不定能吸一下。”
“吸運氣?”
“此‘洗’非彼‘吸’,你想哪去了。開學這麼久我就沒一刻在教室看見她不是在刷題看書的,人家這才是真正的成績比你好還比你努力。你去她身邊洗滌一下心靈,說不定能在月考死前得到升華。”
“得了吧,真跟林枝坐一起我怕我還沒考試就先跟著被詛咒倒大黴,還不如選岑彆西。”
“岑彆西天天神龍不見首尾考試照樣考第一,你過去了估計隻會懷疑爸媽沒給你生腦子。”
“……”
師瑜把千紙鶴放在桌角,翻開課本,紙張帶著些微粗糙的顆粒感。
他按著紙張,前排忽然轉身探過來。
是個女生:“那個……”
師瑜抬眸:“?”
這會兒是課間,他的同桌和女生的同桌一起跑沒影了,後排的角落裡隻剩下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