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瑜沒再試圖起身,等眼前清晰了方才低頭看了眼手腕,發現腕上在宣曆元年受刑留下的那個血窟窿已經不見了,但依舊能看見疤痕,這說明他們把係統扔進節點後所降落的身體的確會隨著世界裡時間流逝而變化。
之前係統的注意事項裡有一條:在時間節點上受到的傷害不會消失。他當時其實想過,既然節點上時間會流逝,要想辦法在世界本土人眼前不露餡,如何維持上一個節點裡收到的傷害。
第一個節點結束時他回到密室時身上的病的確沒好,後來第二個節點因為受刑身上多了一身傷,還沒做過包紮處理,他便下意識以為那時他的高燒症狀是因為外傷感染。
可現在看來,如果那時他的高燒其實有第一個節點受到的傷害加成,那麼這一回第三次投放,係統不願讓他把第二個節點上受到的那些沒法跟NPC解釋的傷帶過來,所以就乾脆消除了外傷留下了病情?
合著那句注意事項就是這個意思?
他這邊正思考著係統發布的消息含義,那邊小童已經拉著大夫的袖子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了:“先生!”
大夫留著綹山羊胡,給他探完脈,眉頭皺成了疙瘩:“先生過去可是受過傷?”
小童茫然:“什麼傷?”
大夫收了手:“普通的打鬥傷不算,嚴重到瀕死的那種。”
師瑜聽著:“穿骨刑罰?”
大夫一愣:“算的。”
宮中的刑法本質都是為了讓人屈打成招,向來一個比一個殘忍。宣曆元年他被人釘穿琵琶骨,又在新帝的憎恨下避其鋒芒地過了三年,身體底子就比彆人弱。
何況還有神域係統的規矩橫插一腳。
大夫本意是想開藥方的,可惜患者自己拒絕了,他也不能強買強賣,反正診治的任務已經完成,直接功成身退。
師瑜現在不再是戴罪的前朝重臣,要問什麼信息也不像當初在牢獄被千防萬防最後隻能自己推理,身邊的小童對他更是有問必答。
三年前他在皇宮乾完挾天子那一出以後,因為皇帝沒能在第二日以前抓到他,後來因為聖旨,他大大方方出現在京中百姓眼前,之後邊在京城最繁華個人來人往的街巷上落了腳,每天隻要出門就有無數普通人的視線看過來,皇帝顧忌臉麵,雖然憤恨也沒敢派人對他做什麼。
他就這麼平淡地活了下來。
恰好現在正值年末,新帝便按照習俗組織了宮人和官員一齊上崇連山元禪寺祭祀,而他這個傳言裡被先帝重用的賢能自然也被捎帶上了,表麵還是要做樣子的。
師瑜打聽完了前情提要,接著回歸正題:“向小公子也過來了?”
小童反應了一下“向小公子”指的是誰:“您說當今太子殿下嗎?他是跟陛下一起來的。”
跟新帝一起,看來三年前那兩個獄卒的事一點都沒牽扯到他。
“那盛將軍呢?”
“也在。”小童道,“將軍他前幾日剛剛班師回朝,陛下對他可是好一番賞賜呢,不知道有多重視盛將軍。”
說著便讚歎起來:“盛將軍可當真青出於藍,當初被先帝派往邊關時就數次逼退蠻夷揚我國威被封為定遠將軍,如今更是令邊關大半年都不曾有蠻夷進犯。周圍列國哪個不知道盛將軍之名?那大周曾經那麼欺負咱們國,如今還是得龜縮在自己的地方……”
師瑜聽見他嘴裡提到的大周兩個字。
至此這場遊戲的前情提要裡兩國方才同時出現。
大夏就是本國,丞相篡位登基後將大成國更名為夏;而大周就是大夏周邊列國之一,屬於敵國範疇。
而現在是宣曆三年,距離宣曆五年還差兩年。
——等這次節點投放的二十四小時結束後,恐怕還有第四次。
師瑜問完了該問的,也不去做什麼,把被子拉上來蒙住腦袋,還不忘扔一句:“不要吵我。”
小童:“……哦。”
白天的時間過得飛快。
師瑜一覺睡到夜裡,小童已經不在了。
他起身坐了片刻,恢複了力氣,披上外衣提著燈籠出了小院。
崇連山上的雪積得又深又厚,腳一踩耳邊都是沙沙聲。
有人走進元禪寺,攜著細雪穿過側門,一路來到最後方的院子。
路過的小沙彌看他一眼,原本想要開口製止的話停住,隻當沒看到。
那人蹲下身在青石台階上席地而坐,手邊放著一隻酒壇,壇口開封。
雪花一片片往下落,不多時便覆了他的眉眼,在衣擺上積一捧,又將酒凍得沒了溫度。
不知過去多久,有人提著燈籠停在他身邊。
他回頭道:“先生出門都不帶傘?”
“我出門的時候還未降雪。”師瑜站在屋簷下望著他,“好久不見,盛將軍。”
盛遠棠單手支頤,背挺得筆直,一身白袍落了雪,似笑非笑:“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