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員頓了頓:“有。”
連歸眼皮子一跳:“誰?”
“本來是剛剛才接到醫院報案,我們不該查得那麼快的。”組員道,“但是有人從前麵四位嫌疑人身上下手。那嫌疑人不是在那四個出事以前都正好在每個人身邊都單獨待過嗎,於是有人從案發現場到坐車回來的路上看完了短時間裡李延走過的路線,發現剛好有一幀畫麵裡同時出現了李延和嫌疑人。”
“那位嫌疑人不僅和前麵出事的四位受害者有過單獨相處的時候,甚至還和第五位受害人有過接觸。老大,我們需不需要……”
剩下的話組員沒有說出來,隻是用頗有暗示性的目光看著自家老大。
超自然這種超越了現代科學範疇的存在,其存在和出現至今都很難能有人整理出完整的規律。而要在這一方麵動手腳對什麼人施害,其實很難叫人捉到尾巴。
但不可否認的是,無論什麼果結出來都得先有個因。就像這一次天水瀾灣裡居民莫名其妙地陷入昏厥,莫名其妙地不省人事,莫名其妙地麵龐青黑,莫名其妙地眼流血淚,總得有個理由。要麼是自然環境天地共同作用,要麼就是有人對他們施予了傷害。
第一種他們不考慮,至於第二種,要對人下手總得先搞清楚自己的目標是誰吧?總得能用眼睛看到目標吧?總該和受害者產生聯係吧?
在監控裡和每一位受害者都同框出現過的師瑜就是這麼被安上了嫌疑人的帽子。
……且現在帽子還有越戴越穩的趨勢。
連歸聽了解釋,神情複雜了幾秒:“你說的嫌疑人,是指昨天從市局出去那位?”
組員自然也聽到過自家老大昨天頂著壓力提交申請放走了案件嫌疑人的事:“就是師瑜。”
連歸“哦”了一聲,將筆記本扔進他懷裡:“替我給市局的人帶句話,換個方向吧。”
組員愣了下:“為什麼?我們哪裡做錯了嗎?”
“你們沒錯。”連歸說,“但我還是建議你叫他們換個方向。”
組員不依不饒:“為什麼?”
因為師瑜根本不可能犯案。
哪怕這種想法其實很沒道理,畢竟在昨天以前的連歸還根本不認識對方,知道對方的名字都還隻是單方麵,而且是從一片同樣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神奇地域裡,對那人的了解僅限於後期被係統剪輯過後的那一共不到十個小時的遊戲直播視頻。
連歸說:“我以前認識他,對他有點了解。”
組員這下真的好奇了:“比如什麼?”
連歸想了想:“比如他要真想害誰,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挑幾個像你這樣看著就比較好騙的,把你忽悠過去替他動手殺人,完了再第一時間自儘不給他留任何把柄。”
組員:“……老大,你舉例就舉例,不要人身攻擊。”
連歸點了支煙,單手插兜:“行了,反正話你帶過去,聽不聽隨便其他人。”
※
師瑜握筆的手動作慢下來,幅度越來越小,最終停在其中一點。
監控視頻他已經重新看過一遍,將所有清潔工出現過的畫麵按照時間倒序排列,位置先後是小區大門,前坪廣場,雕像噴泉,一路向南消失在攝像頭範圍。
樓下的裝修聲一刻不停。
師瑜在幾人的路途曲線交叉的地點畫了個圈,筆尖上移,又畫了個圈。
一共兩個位置,一在廣場以南,一在長廊以西。
師瑜放下筆,拿上鑰匙。
臨出門時想到什麼,他又折回房間,取出床頭櫃裡那支發簪塞進口袋,接著走出門。
電梯下行時的失重感很強,金屬冰冷的質感洇入空氣裡。
被圈出來的兩個地點一遠一近,他先去了就近的地點,見到不遠處的平層簷下幾個居民聚在一起打麻將;而後來到較遠的地點,看到這個時間段裡寂寥無人的層層樹蔭,而遠處的孩童圍著廣場上健身器材上追逐玩鬨。
無論怎麼看都沒有任何異常。
他想錯了?
是還有彆的他沒發現的路線交叉點?還是他們出事其實無關去過他們的地點,而完全是人為,應該排查他們見過的人的交集?又或者這整件事壓根和靈異無關,那幾個人流血淚隻是某種暫時無法解釋的科學現象?
師瑜站在樹蔭底下安靜了很久,又想起當初在醫院看見的麵龐漆黑眼流血淚的畫麵。
傍晚時分,炙人的陽光終於偃旗息鼓,孩童的嬉笑聲混著風聲傳過來。
師瑜忽然抬頭望向天邊,映入眼底的雲霞波浪翻卷。他收回目光,轉身去了第一處地點,又打量了十幾秒鐘的黃昏。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身走出了小區大門。
人行通道需要刷卡才能走,外麵種滿了鬱鬱蔥蔥的梧桐樹。
之前就有人評價天水瀾灣小區整一個療養院的格局,其中最值得稱道的一點就是植被極多且極儘繁華,單單進小區門都得先穿過外邊堪稱森林的綠化帶。
鵝卵石鋪的路還不止一條。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夜裡老張就倒在綠化,他經過時卻什麼都沒發現。
師瑜走兩步停一下,接著又繼續走,來來回回不知折騰了幾道,最後終於停在某條小道的中央,而後再度望向天邊的雲霞。
也就是他目光落到雲層的那一刻,腦海裡那柄高懸的巨大鍘刀猛地砸下,冰冷地,凶狠地鑿入精神識海,剝出鮮血淋漓。
身體在站穩前先倒了下去,膝蓋磕在石子路上。腦海裡劇烈的疼痛將他釘在原地,意識空白了好幾秒,知覺方才遲鈍地回歸。
師瑜蜷縮著跪在地上,緩慢地眨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明,眼睫上卻有溫熱的東西滴落下來,砸在手背上。
猩紅一片,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