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猛地朝他撲過來,陰冷的鬼氣席卷而上。
師瑜擋下了鬼手,強大的衝擊力將他撞得後退,車頭冒出的滾滾濃煙瞬間將他裹了進去,視野陡然黑暗。
鬼影五指成爪,直接刺向黑霧。
師瑜看不見,耳邊也隻能聽到火車行駛時轟隆隆的鳴叫,憑著感知能力才堪堪躲開。
爪子擦著他的頸側擊在車廂頂部,卻沒見血,打空了。
鬼影在車頂巡梭一圈,方才確認對方早便已經離開了,泄憤似的握拳往車頂狠狠一砸。
※
師瑜在衛生間睜開眼。
原本還隻是猜測,如今親身經曆過一次便能確定了,之前身體呈臥軌被軋成數截的那兩個玩家的確就是在夢境裡遇的害。
不過手法明晰了,原本的受害者標準反倒模糊起來。
先有那兩個身份為貴族的玩家中招臥軌而亡,後來又有談望拿到一等座車票差點步入他們後塵,貴族身份是鬼殺人的標記這一結論應當是理所當然的。
可他的身份明明是貧民,為什麼也會被那隻鬼盯上?
冰冷的水順著牆壁滾下,衝刷著地麵,血水打著旋流進水槽,顏色越來越淺,而後變得清澈。
季從陽這次離開耽擱的時間有點長。
之前這輛車上能扔的東西就已經全扔完了,而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醫藥箱。至於玩家雖然能用積分購買,但那也僅限於在遊戲之外的個人空間裡,更彆說療愈類道具價格也著實叫人望而卻步,至少他們幾個剛剛從下九天升上來的玩家都是沒有準備的。
這就體現出上九天公會團體的作用了。
季從陽轉了一圈,捧著剩餘幾個神殿成員接連投降後主動上供的醫用道具跑回去,還沒來得及出聲喊,眼前的門便被人推開了。
他一愣,舉起手上的東西:“我問神殿的人要到的。”
師瑜站在門後麵,目光落到他手上,隻取了卷繃帶和瓶消毒水:“謝謝。”
季從陽趕緊抵住門:“等等,你真的不用藥嗎?一點都不要嗎?”
“不用。”
“……哦。”
季從陽有點蔫了吧唧。
師瑜沒理,關上門,撕開繃帶一角。
他身上的皮外傷不少,但大多隻是玻璃和棍子造成的擦傷,比較嚴重的還是之前被那兩顆子彈打中的肩膀的腹部,滲血一直沒停。
真正能致命的傷都在臟腑,外人看不見,隻有自己知道。
手環上發來消息,警示著“冷凍人”的道具效果已經瀕臨消失。
師瑜沒去管,手指勾著金色絲線,費了點力氣才把留在體內的那兩顆子彈取出來,丁零當啷扔進洗手池,接著拿消毒水清洗了血跡,繃帶一圈一圈在傷口纏繞得整整齊齊。
他換好乾淨的衣服,重新推開門。
這麼一會兒功夫,季從陽已經從蔫了吧唧中恢複過來,瞧見他時又變身一條好漢:“這邊!”
第十三節車廂經過剛剛的打鬥,固定桌椅倒了一片不說,連窗戶都碎了兩麵,再要拿來待肯定不可能了。
相鄰的第十二節車廂同樣是餐車,談望把隻剩一口氣的薑則拖過來,用縛龍索捆了扔在角落裡,也不怕人就這麼死了——薑則在上九天都不是無名之輩,玩過的遊戲比他進神域的天數還多,本身的身體素質不知道經過多少次強化,說刀槍不入都是謙虛。
由此可見,能把他打得隻剩一口氣的師瑜究竟得是個什麼水準。
這輛列車上剩餘的玩家全此刻聚集在了這裡,談望數了數,發現除了他們仨,之前跟著薑則的段文青,跟著段文青拿籠子關他們的那位,剩下的兩個雖然沒戴刻著神殿字樣的東西,但都是在下九天就已經成為他們一份子的進階玩家。
之前的戰場雨水和血水彙聚成河,眾人待在現場自然難免被波及,但都沒受什麼傷;或者說除了戰鬥正中心那兩位,其他人就隻有談望最開始被彈片擦破了皮,這會兒都止血了,至於剩下的除了濕身基本毛都沒掉一根。
像季從陽,就連衣服都懶得換,卻偏偏忙前忙後幫彆人收拾得乾淨妥帖。
喬厭看著兩人過來,目光落到後麵的人身上,原本打算出口的話驟然停在喉嚨裡。
季從陽沒注意到自己同伴的異常,像隻沒心眼的花蝴蝶飛過來:“他原來沒死啊。”
“哪有那麼容易死。”
薑則再如何也是個在上九天排得上名號的玩家,又是神殿的人。
論壇裡曾經就有人開貼專門分析過神殿公會裡那些管理員的道具,其中最為人道的一點就是他們所共有的、強到離譜的自愈能力——隻要沒當場被砍了腦袋,哪怕心臟被捅了,它也能在死前自己長出來。
最神奇的是,這種堪稱逆天的能力目前為止眾人都隻聽說神殿裡那些管理員才擁有,而其他人無論如何翻商城開寶箱都無法達到。
因此很快便有玩家猜測,這其實是神殿的會長曾經獲得過某種有著高強度療愈能力的道具,隻有加入神殿,成為管理員,才能得到共享這件道具的資格。
上九天第一公會的勢就是這麼造出來的。
當然,無論外界把那麼一個公會傳得有多神乎其神,季從陽對他們也隻有一個模糊的概念,除了知道他們應該很厲害就沒後文了,跟著注意力就跑到了他手上:“這是什麼?”
喬厭手上拿著隻手柄:“你偶像的二手道具。”
季從陽看了半天,總算從那隻手柄上端已經附著的鐵鏽想起這是之前師瑜召喚元祭死神前用來擋過子彈的鏽刀,一言難儘道:“你為什麼要撿這個啊?”
談望湊過來晃了晃手上的玻璃柱:“之前大佬拿它砸過薑則的腦袋,記得嗎?我想著它雖然碎了一段但剩下的還是完好的,找回來也說不定還能發揮出幾成餘力。”
喬厭:“嗯。”
季從陽:“……”
他想起當初在師瑜的玩家背包裡看到的“巨無霸高腳杯”和“生鏽的菜刀”,盯著他們看了半晌,試圖勸說:“可是這些東西都碎成這樣了,肯定早就沒用了。”
談望半點不惱:“就算用不了找個玻璃匣子供起來也能蹭蹭大佬的氣運啊!”
季從陽聽到這句,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要不要告訴他們?
可是說了他偶像的神格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喬厭平時這麼聰明一人,居然也會有犯蠢的時候!這種機會怎麼能錯過?!
天天罵他傻,到頭來傻子竟是你自己。
季從陽心裡默念了三遍,哪怕對方還順手給他塞了塊生鏽的刀片也強忍著負罪感沒有說出來,轉頭問道:“偶像,這個人你打算怎麼辦?”
師瑜目光掃過地上的薑則,接著又掃了眼他們。
神殿的人皆是心頭一緊,後背一陣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