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瑜在列車上待了十幾個小時,後來又在五口街擺了半天的貨架,好不容易回到現實,病房窗外已經是豔陽高照。
護士剛剛給病人掛上新的吊瓶,磨蹭著將東西收拾好,推著金屬小車,輕手輕腳地離開,全程冷靜淡定穩重自持。
然後她的冷靜淡定全在關上病房門的那一刻碎成了渣,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機瘋狂戳好友:“寶貝兒!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閨蜜:“?”
閨蜜:“你終於瘋了?”
護士本以為自己學醫多年碰過那麼多形形色色的碳水化合物,早就看破紅塵俗世,難得犯一次花癡還得顧及著這會兒身處醫院還得維持成熟穩重的敬業人設,內心的尖叫實在沒處撒:“我今天查房遇上個超級大美人!”
閨蜜:“哦。”
閨蜜:“你終於被消毒液泡瞎眼了嗎。”
護士:“……”
病房的門剛被關上,下一秒,薄被的一角便動了動。
小光團從病床上的人手心裡鑽出來,小心翼翼地喚:“大人?”
病床上的人沒反應。
“大人?”
師瑜睜了眼,看見病房裡的天花板,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應了一聲。
小光團聽到他的聲音立馬就慫,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可以出去看看嗎?”
師瑜:“隨你。”
“哦。”
小光團雖然沒來過塵世,但看過不少玩家在現實中生活的方式,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自然不敢走有監控的大門,便從窗戶縫飄出去。
剛飄出窗戶縫,它又折返回來,小聲喚他:“大人。”
師瑜轉過眸光。
小光團說:“我可以拿件衣服嗎?”
“……”
師瑜拿起床頭的手機:“你人形和人類比大概多大年紀?”
三十分鐘後。
被一封短信叫出空調被的跑腿穿著一身黑,臉上鴨舌帽口罩一應俱全,腰間的挎包上金屬環隨著走動布靈布靈地閃。
他一路鬼鬼祟祟地摸進了病房,好奇地往裡探頭探腦,一句“老板”還沒出口,眼前便有人抬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噓。”
模樣隻有六七歲的小孩立在門邊,身上裹著的被單拖到地上:“大人睡著了,不要吵他。”
小光團脆生生地問:“請問是跑腿先生嗎?”
跑腿先生聽著“跑腿先生”這麼個稱呼:“……誰告訴你的名字?”
小光團有點失望:“你不是啊。”
“誒誒等等,”跑腿趕緊抵住門,先把手上的紙袋遞過去,“我老板說要剛上義務教育的小孩的童裝……原來是給你要的?”
小光團點點頭,騰出一隻手接過袋子道謝:“謝謝先生。”
跑腿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被生意夥伴以外的人,尤其是個小孩叫“先生”的時候,揚眉道:“小朋友,叫什麼名字?”
小朋友說:“辛知合。”
門沒關,跑腿進來時順手帶上,先去病床旁邊轉了一圈。
師瑜清醒沒多久就再度睡著了,臉上仍是慘淡的白,連唇都沒什麼血色。
大病未愈下的人其實很需要睡眠以減少身體機能消耗從而加快自我修複,而他明明平時日常性失眠,可一旦身體出現什麼問題,卻好像總能自發調整到有利於恢複的狀態。就像這次臟器破裂,明明都已經決定下達病危通知書,可儀器上的數據卻偏偏在通知前從紅線周圍脫離,連醫生都說這算得上是醫學奇跡。
就好像這世界不願意他死,在時刻看著他,所以能在他每次進鬼門關前及時將他拉回來似的。
跑腿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
小光團穿著連體背帶褲出來了,扯著褲子前麵的帶子,拉了拉他的褲腿。
跑腿低頭看了一眼,拎著衛衣帽子把他提溜出病房,掩好門,這才出聲:“穿不上?”
小光團點頭。
背帶太長,跑腿輕輕鬆鬆就把小孩擺弄了半天絞得亂七八糟的背帶拉直,扣好。
他一開始不知道老板信息中的小孩具體究竟是男是女,因此挑衣服的時候特地挑得偏中性,背帶褲是卡其色,胸前還有一隻大口袋,上麵繡了一排圓滾滾的兔子。
跑腿沒忍住,手在小孩毛茸茸的頭發上擼了兩把。
小光團沒有過被人擼的經曆,臉上的表情傻不愣登的。
跑腿先是幻想了一下自己未來兒子的樣貌,接著感慨了一下人到中年卻單身至今的現實,又對比了一下高額工資和找對象的重要程度,最後內心滄桑地歎了口氣,覺得果然還是工作比較適合當他老婆:“鞋帶係好。”
小光團說:“我不會。”
跑腿一邊蹲下身一邊吐槽:“你以前難不成都叫彆人幫你?這麼大個人了老師沒教過你要學會自立自強?”
小光團說:“我以前穿的都不用係鞋帶。”
靴子哪來的鞋帶?
跑腿隻以為他說的是波鞋板鞋一類隻用魔術貼的鞋子,也沒多想:“我教一遍,仔細看著。”
“哦。”
小光團看他係了一隻鞋,自己迅速上手係好另一隻,朝他道謝:“謝謝跑腿先生。”
跑腿再一次聽到“跑腿”那兩個修飾詞,忍了半天,沒忍住,臉上的表情一言難儘:“你到底是從哪聽來的這個稱呼?”
小光團愣住:“那,謝謝跑腿女士?”
“……”
跑腿接到的短信隻是幫忙找人送衣服過來,之所以自己親身上陣,一是因為今天要辦事順路,二則是他也好奇自家八百年不勞煩自己一趟的老板突然下發聖旨究竟是為了哪位太子殿下。
至於第三……
跑腿看了他一眼:“我老板現在還在休息,你要不要先跟著我?”
小光團微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