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從衛生間的水龍頭裡接的。
賀為有隻接滿陶瓷煲的三分之一,又拎出一隻鐵桶,撿起折斷的椅子腿在桶中堆了個空心三角,又從打印機旁邊翻出包還沒用過的A4紙當柴火扔進去,打火機點燃,生了火。
桶口直徑太寬,他也不知道從哪翻出隻不鏽鋼伸縮書立,掰掉中間的部分,鉸鏈那一麵石棉網似的蓋住了鐵桶,這才將陶瓷煲放到臨時鍋架上開始燒水。
空調遙控器掉在地上,估計是怪物剛出現不知被誰慌亂中關掉的。
師瑜撿起遙控器,按下開關鍵,暖風吹入室內。他坐在沙發上,看著鍋裡的水一點點燒開,目光裡多了點好奇。
燒菜做飯這種高端的生活技能實在不在他的能力範圍,E級四件套已經全部交了出去。
工作室裡自然沒有調料,賀為有便暫時征用了泡麵袋子裡的調料包,同時支起第二個灶台,將平底鍋燒熱,把生鮮袋裡的肥肉全倒出來榨豬油,等候的時間也不閒著,從手環裡翻出柄匕首當菜刀把食材全清理了,將平底鍋裡的油渣撈出來,油用乾淨的一次性杯子裝好,陶瓷煲裡的熱水被倒入保溫瓶。
接冷水,排骨下鍋煮幾分鐘又撈出來,倒掉水,放入排骨,玉米,胡蘿卜塊,蓋好鍋蓋燉煮。
另一邊的平底鍋被他洗刷乾淨,鍋裡的水在火上燒乾,接著倒油,鐵桶裡在塞一把A4紙,中火瞬間變成大火,將鍋裡的食物燎至微焦。
因為沒有碟子沒法盛菜,賀為有也沒在工作室搞滿漢全席,餐具也是最後是用杯子裡的不鏽鋼勺代替的。
玉米排骨湯味道清甜,魚香肉絲口感滑嫩,土豆雞蛋煎餅攤得又薄又脆。
師瑜每樣都嘗了一點,抬眼對上了期待的視線,實事求是:“很好吃。”
這世上沒有人會不喜歡有人誇自己。賀為有沒忍住笑了一下,將鍋端到桌上:“不夠我再做。”
【救,我餓了。】
【撥打電話,詭團外賣隨時為您配送。】
【……為什麼上九天的直播裡還有推銷的混進來?】
一頓飯剛吃完,師瑜還沒放下勺子,接著眼前便被遞過來一隻搪瓷罐,裡麵盛了隻雪梨。
雪梨的皮被削了,梨核也被挖掉了,裡麵透明的銀耳浮浮沉沉,搪瓷罐裡都是清澈的甜湯。
師瑜嘗了一口,又嘗了一口。
賀為有利索地收拾了桌上的廚具,將鍋煲鏟全洗乾淨,這才熄了火,又開始在工作室裡轉悠。
江杉市病毒爆發封城,水電一直沒斷,網線倒是被糟蹋得差不多了,估計是原本這間工作室裡的活人和怪物發生衝突波及的。
賀為有不死心,每台電腦都檢查了一遍,確定了一台幸存的都沒有。
怪物口袋裡手機倒是翻出了不少,但大多也摔得黑了屏;沒壞的也不是沒有,隻是信號格全無。
這片地區的基站估計也淪陷了。
他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任何能用的通信工具,連座機電話都沒一台,最後隻得繞開地上的怪物屍體回到了待客廳,攤成一條鹹魚:“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待在山上。”好歹還有個收音機。
師瑜垂眸喝著梨湯,沒應聲。
賀為有話一出口便想起來,下山最開始就是自己提議的,愈發覺得自己當初被一個死了十幾年的鬼老太太嚇跑的當真是腦子有……沒毛病。
比起跟鬼共處一室,他寧願跟怪物貼臉,好歹後者是看得見摸得著打得過的。
正這麼想著,他轉過頭,就看到對方不知什麼時候又回到了陽台,不由自主地追過去:“你在想什麼?”
師瑜咬了口雪梨:“那隻烏鴉。”
賀為有總算想起來了:害他們至此的可是那隻不長眼的烏鴉!可那烏鴉到底是抽的什麼風怎麼就那麼巧偏偏往他們車上撞?
他思索了一會兒:“如果不是那鳥眼瞎,能讓它撞上來的有兩個人選。”
師瑜看著他。
賀為有說:“一個的本命武器是鎖鏈,人你之前見過的,餘致意。”
師瑜想起了早上才跟他們分彆的三人組領隊。
“還有一個,我不知道他的道具具體是什麼,但可以隨意號令動物。”賀為有頓了一下,“他叫令昭。”
師瑜聽著那麼個名字,怔了三秒:“英招?”
“令昭,”賀為有重複一遍,“命令的令。”
“神殿的玩家?”
“……是。”
師瑜把最後一塊雪梨吃完,放下搪瓷罐,想了想忽然又道:“你這樣廣結善緣的居然都沒有加入神殿?”
“交友廣和加入勢力是兩碼事。”賀為有對此有話要說,“就是因為你背後沒有任何團隊勢力彆人才敢接納你,也願意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情況下順手幫你一把。否則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要顧及團隊,擔心會不會引起同伴懷疑你有異心,對方也得擔心和你交好會被自己的隊伍排外,說一句話都要斟酌再三,誰還敢聊天?”
師瑜沒對此發表任何意見:“等晚上。”
“等晚上做什麼?”
“離開這裡。”
賀為有想都沒想:“為什麼要走?”
師瑜反問:“為什麼不走?”
“這裡有水有電有空調,樓下就是生鮮超市,旁邊還有零食店鋪,才三樓而已,餓了就下去找,困了直接在沙發上睡覺,反正這裡喪屍上不來,地理位置易守難攻還沒有鬼婆婆,為什麼非要出去?”賀為有問得真心實意,“而且剛剛到喪屍大軍你也是見過的,他們可是差點……”
他話音一頓:“好吧,差點被你全燒沒了,但就算是這樣吧,能在這裡一直待到遊戲結束為什麼不等?”
師瑜看著對方。
對方也看著他。
賀為有向來有自知之明,對自己的能力也認知清醒,從進神域到現在一年多能活命一半靠隊友,一半靠慫。
這場遊戲的開局就出乎意料,他原本打算一直苟下去的山地賽車俱樂部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從內部淪陷了,他清楚那裡活不下去才會逼著自己出來,更重要的是他那是還有能保命的交通工具,後來會那麼輕易地離開山間小屋同樣有這個原因,當然更多的還是怕鬼。
現在唯一的倚仗摩托沒了,他剛剛經曆一場轟轟烈烈的屍潮,大難不死後又恰好身處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去市中心的前路卻還渺茫遙遙無期。
他從來沒掩飾過自己想當縮頭烏龜的心理,為活著拚命已經是他的極限,至於拯救世界這麼高端的操作實在不在他能為之豁出去的事件範圍。天塌下來還有高個頂著,而他自知永遠不會是那個頂天高個。
一兩秒後。
師瑜“哦”了一聲,起身去了待客廳。
待客廳裡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怪物,他從地上翻出部手機,拿怪物的手指解鎖,點開地圖。
雖然沒法上網,但地圖還是能看的。
廣播裡曾說過,感染者辨彆活人靠的主要是聲音視線和氣味,還沒有靠紅外線熱感應他人存在那麼逆天的能力,白天他們敢到處跑是仗著有摩托,如今沒了交通工具,夜裡出門自然比大白天更能保證安全。
賀為有已經決定留下,但仍是確認:“你真的打算離開?”
師瑜:“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