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蘇說:“太醜了。”
姝念輕飄飄地道:“彆說我現在隻是拔了它一半的毛,就是我想把它全身的毛都拔了,它也隻得受著,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琢蘇陡然盯住了她。
“令萬物枯朽凋零的神力,生來就是罪過。”姝念將籠子放到金絲楠木的桌子上,“你當初被他撿回來,卻連自己的神力都控製不了,好好的神殿被你一個腐蝕成斷壁殘垣,人人碰到你都躲得遠遠的,連底下沒有神位的小神遇到了都能轉頭就朝著你能吐痰,再踩上一腳。可你也一樣得受著。”
龍椅被人的手掌捏出了指印,琢蘇話還沒出口,便已經被對方打斷:“又何必去嫌棄一隻和你同病相憐的雜毛畜生?”
神殿上的神都知道,清期楚暮,一個掌新生一個掌枯朽,是從皮表到骨頭都會本能地排斥對方的存在,是上天命定的不和。直到浮鄴神叛出神殿以後的消息傳出來,兩人同時進入神域共事,關係方才冰消雪融,至少表麵上是。
而此刻,清期神對著眾神口中自己的最佳拍檔抿出笑意吟吟:“真的不喝一口麼?”
琢蘇靜靜地看著她:“不是誰都像你那麼賤。”
籠子哐當一聲,桌上的奏折掉下來,筆尖將硯台上的墨水濺了滿地。
琢蘇已經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我再不堪,再低微,再罪惡滔天,那也比你一個膽敢弑主的賤婢強。”
姝念對上男人的眼神,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最厭惡的東西。
恰在這時,外麵傳來稟報:“陛下,統領大人帶著那名刺客過來了。”
※
師瑜是被人扔到大殿中央的。
周圍的人都退下,在場的除了他,就隻有站在桌前的皇帝。
他的視線模糊又重疊,終於看清眼前還有另一位從幕簾後走出來的女子。
戴著玩家手環,一男一女,刺客信息都對上了。
沒有象征的開場白,甚至沒有寒暄,姝念踏著木屐走近了,一根不知從何處掰下來的金屬棍直接插向了地上那人的咽喉。
師瑜勉力躲開,僅僅一個翻身的動作也刺激得額頭滲出了汗:“真皇帝在哪?”
“你果然知道。”姝念並不意外對方開口就將皇位上的人至於假冒偽劣,蹲下身笑了,“不過有空關心那死老頭子,不如先想想你自己。”
金屬棍再度插下去的時候,一柄長刀陡然從天而降,刀鋒剮過金屬的尖銳聲響。
去而複返的禁軍統領拖著剛剛走出大殿便被攔下被迫聆聽全程的老太監,擲出的刀尖擦著她的腳尖陷入地麵。
琢蘇陡然起了身。
禁軍統領的話流暢像是提前演練過無數次:“刺客殺入皇宮,意圖假扮陛下執掌皇權,禦林軍帶隊擒拿……”
琢蘇厲聲道:“堂堂統領,幾句讒言便將你迷得昏了頭?!”
禁軍統領眼皮也不抬:“陛下可知是何日收我禦林軍為麾下的?”
琢蘇握緊了拳頭。
“刺客戴罪中刀身亡,陛下不幸駕崩,死前留下傳位的口諭。”禁軍統領旁若無人地講完了一個離奇又因果俱全的故事,“還等什麼?忘了咱們禦林軍的規矩了?放著刺客不殺?”
身後的禁衛大軍應聲上前。
姝念冷笑,雙手間藤條開始瘋長。
禁軍統領眸光微動,卻並不驚恐:“原來還是個會巫術的妖女。”
旁邊的太監反應倒是比他還大,直接腿軟地跪在了地上:“妖,妖女!快,快殺了她!”
這是送上門的名正言順,統領直接一揚手。
人海密密麻麻,殺不完似的蜂擁而上。神祗入係統內又簽契壓製了力量,實力再超乎常人也架不住人千軍萬馬。一片混亂間不知道是誰率先突破防線,彎刀直接割過女人的咽喉,細細的血線驟然溢出。
刀光飛濺之時,沒人注意到冒牌的皇帝究竟去了哪。
他周身籠著黑色的霧氣,腳下的地麵一點點腐爛碎裂:“師瑜。”
琢蘇不知何時將他帶到了人群後方,死死地扼住了對方的喉嚨,虎口下的皮膚開始發青發紫,被黑霧燒出血來,一滴一滴往下落:“你他媽真是卑鄙。”
師瑜眼前的畫麵搖晃著,視線卻落在對方周身的霧氣上:“我還以為你會叫我扶央。”
琢蘇手一抖,陡然色變。
黑色的霧氣磅礴,掀飛了地皮上的枯木碎片,身後的禁衛大軍同時注意到這裡的動靜,提著配刀趕上來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師瑜碰到了藏在袖口的發簪。
黑霧像硫酸沾上人的皮肉,騰燒起白氣以前,手腕上卻先一步滾燙起來。
一張卡片自手環的收納格飛射而出,旋轉著撕開空間的大門,氣勁將對方彈飛至數米之外。
師瑜摔向地麵前被一雙手托住了,肩膀因為咳嗽劇烈地顫抖,眼簾中的圖景緩慢地聚焦,映出來人的模樣:“……老板?”
對方手中執著支白毫筆,一筆一筆在他額前三寸的距離繪製符文,聲音低低地應:“嗯。”
琢蘇在被擊飛落到的同時出了手,黑色霧氣洪水般噴湧而出,拍向對方以前,一隻羅盤卻長了眼睛似的,打著轉飛向了空中的黑霧,轟然一聲巨響,霎時塵土飛揚。
白毫在空中落下最後一筆,對方將符文印上他的前額:“大人,冒犯了。”
琢蘇的攻擊被擋下,臉上的冷淡不再,幾乎咬牙切齒:“玄星!”
羅盤飄回了對方手心。
“我之前就奇怪過,當年浮鄴到底憑什麼能傷到大人。”對方站起身,抬眼便對上楚暮神堪稱憎恨的目光,用的卻是陳述句,“原來當初背叛大人的不止浮鄴,還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