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從手環裡取出那支筆。
大雨瓢潑,地麵上的火卻燒得愈發熱烈。
重明虛影見目的達到了,方才將注意力轉到他身上,再度朝他攻來。
師瑜抬手將手上的筆甩了出去。
白毫筆在空中劃過道漂亮的拋物線,打著轉飛向重明,即將相撞的那一刻,筆杆卻陡然停住了,豎直浮在半空中,白毫的部分朝下,單擺似的搖了一周。
地麵上浮現出巨大的羅盤,飛速上升至重明正下方,像孫悟空用金箍棒畫出來的圓圈,又像一個隻看得見底座的鳥籠,牢牢將重明禁錮在其中。
重明急速往外飛,即將脫離羅盤範圍時卻仿佛撞上什麼看不見的屏障,被彈回摔至原地。
師瑜跑到那片已經燃燒起來的雞圈前,毫不猶豫地躍進了熊熊大火裡。
【???】
【臥槽???】
【這是什麼操作?長痛不如短痛?】
【為了避免被敵人折騰,自己乾脆點自殺了?】
【草,我好像知道他想乾什麼了,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火焰中的溫度高得嚇人,能將鋼鐵熔化,也將人骨頭的燒化。
師瑜被大雨淋後沾上的雨水在火海中迅速蒸發,地麵被屍體和稻草攪和成黏稠的爛泥。他額上滲出的冷汗連火都來不及烤乾,頭頂卻忽然喀嚓一聲。
竹條搭成的雨棚被大火燒斷,連帶著籬笆都驟然坍塌下來。
師瑜加速往前躲開了墜落雨棚,身後坍塌的竹篾掀起滾燙的風,引燃地麵的稻草,火光騰地燒起來。
他腳跟發軟,火舌幾乎舔上他的頭發,視線卻始終發黑,眼前景物在轉,連自己似乎也在轉。
腳下用木板搭的鏤空再承受不住,隨著火焰一起坍塌下去。他身體也跟著地麵下陷,揚起的煙塵嗆得他咳嗽起來,勉力起身將自己挪到角落的茅草窩前,終於撐不住摔了下來。
靠籬笆邊緣搭的窩是給禽類用來產卵的。
重明鳥產的卵單看外表和普通的家禽卵也沒什麼區彆,就是數量極少,隻有不到百枚,還因為籬笆坍塌摔下去碎了一大片,金黃和清澈的蛋液淌了一地;少數幸免於難的外殼也被高溫炙烤得焦黑。
看著尚且完好的便隻有零星幾枚。
師瑜身上提不起力氣,細密的金色絲線重新纏上他的指尖,而後一根一根繞在一起,往外延伸時外麵的被火燎過後瞬間燒了起來,而內裡的還被護著穿過熊熊大火,徑直卷向那幾枚重明卵。
第一枚,背麵焦黑。
第二枚,底部有裂紋。
第三枚,大頭那端已經破了口子。
……
第六枚,也是檢查的最後一枚。
沒有炭化,沒有破損,完好得根本不像是該出現在雞圈裡的東西。火舌燎燒沒能在外殼上留下痕跡,相反色澤被映得愈發明亮,越來越亮,像是某種神聖而活躍的生命在其中孕育,下一秒就能破殼翱翔天際。
【草???】
【這麼燒都沒事,裡麵是重明吧?是重明吧??】
【可現在明顯還沒到要破殼的時候啊,難道要直接砸了嗎???】
【如果能再拖延一會兒估計重明自己就出來了,可惜姝念搞事連這點等的時間都沒有了。】
【前麵你忘啦,要不是有人搞事外麵那隻重明燒完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了好麼】
【等等……我靠!!!】
羅盤牢籠碎裂,重明虛影終於掙脫出來,對著搖搖欲墜的籬笆又是一撞。
師瑜手腕一抖,掌心多了一根發簪。
他握著簪子一頭,尖銳的那頭對準左手手腕用力一劃。
血管被挑破,他掌心頃刻鮮血淋漓,彙聚一股一股滴在被絲線纏繞的那枚重明卵上。
神靈的血沾上異獸的卵殼,像碰到海綿被倏地吸了進去。而那枚重明卵晃了一晃,內部碎裂起輕微的脆響。
建築不堪重擊,終於整個坍塌,重明舍的柱梁帶著熊熊烈火直往下砸來。
孕育的生靈終於破了殼。
竹棚傾倒成廢墟,卻在這時,所有人都眼睜睜地見到坍塌的竹棚從內部被往上頂了起來。
火焰像是被什麼東西吸收了般飛速息止,模樣豔麗的神鳥從殘垣中衝天而起,每一根羽毛都攜著滾燙到極點的烈火,尖喙直接叼住半空中重明虛影的脖頸,雙雙墜落在空無一人的山坡上。
梧桐樹被狂風掀得搖曳,揚塵散去。
重明虛影癱在地上,身上燒出大火;而神鳥走出火光,仰頭對著天空長嘯,雙瞳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