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瑜關上公寓大門。
屋子裡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窗簾好好係在兩邊,朝陽的那麵玻璃投進滿室豔陽。
他放下東西,看了眼震動個不停的手機。
上麵不僅有未接通話,還有不斷發來新消息的懸浮框。
他沒多看,將手機按了關機,掏出紙筆作畫。
牆上的掛鐘分針轉了半圈,公寓的門驟然被人推開了。
師瑜走出房間,就看見來人跑上來,死死抓著他的胳膊:“擇夢?”
玄星緩慢地吐出口氣:“您怎麼今天就出院了?醫生說您現在身體還未養好。”
小光團跟在他後麵跑進來,臉上的表情鬆得很明顯,又重新恢複了光亮。
師瑜看看他,又把視線移回擇夢神臉上:“我不喜歡醫院。”
“為什麼?”
“走廊上藥水味太重。”
玄星頓了頓,小心地鬆開抓他的手:“那您怎麼不接電話?剛剛是有什麼事嗎?”
師瑜看了眼茶幾,手機還插著數據線靜靜地躺在桌上:“我剛剛在房間裡。”
手機在外麵充電自然聽不到。
“怎麼了?”
玄星上下打量也沒發現他的狀態有哪裡不對,沉默了一下:“沒什麼,您好好休息,我去準備午飯。”
他說著轉過身。
卻在這時,他腦後陡然響起細微的破風聲。
他對身後的人根本不設防,也壓根來不及反應,對方的手掌直接砍在他後頸處。
玄星眼前一黑,直接沒了意識。
師瑜伸手將對方放在沙發上,正準備回房間,小光團卻從驚愕中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抓住他的手:“大人。”
他低頭看了小蘿卜頭一眼。
小光團戰戰兢兢地喊:“不要敲暈我!”
師瑜便把手放下了。
“您去哪?”
“回房間。”
小光團不懂迂回,就直接問了:“是因為今天就是係統更新完畢的日子嗎?”
師瑜沒說話。
小光團被他看得心裡發涼:“您回來想做什麼?想瞞著所有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師瑜仍是沒說話。
“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這次係統更新會發生什麼,為什麼要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小光團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說不定,說不定其實他們壓根沒有研究出在係統內部搭建新規則的方法呢?”
師瑜看著他:“你覺得可能嗎?”
小光團抿著唇。
“既然他沒法放任我活著,我現在也打不過他,與其突然在消失醫院,不如早點回來,最起碼不會讓公安局無故多一樁失蹤備案。”師瑜嗓音平靜,“也能少給彆人添麻煩。”
小光團怔怔地看著他,啞著嗓子說出口:“可您會死的。”
師瑜想要收手,可對方卻條件反射似的攥得更緊了些。
一滴清水驟然砸下來,像在室內下了場無聲的大雨。
小光團一雙眼透著潮濕的紅色:“您走以後,我要怎麼辦?”
師瑜想說塵世裡有給他的容身之處,又想說等自己不在以後對方身上的禁製肯定會解開神力神籍也會回來,想回繼續係統工作還是回神界都可以憑自己的意願。
小光團卻先一步將他的手翻過來掌心朝上:“大人。”
手裡忽然被塞了團什麼東西。
師瑜低頭一看,是張白色的成績單,因為要分發給整個班級的學生,所以被裁成了長條狀。
“我的考試成績出來了,老師說我接下來可以繼續隨班念三年級。”
小光團說:“我在神界的父母在我剛剛上學的那年撕了結侶契約。”
師瑜看著他。
“他們是塵世常說的‘包辦婚姻’,都在成為伴侶後差不多的時間裡找到了‘真愛’,他們找了司法堂的人,請了很多說杖,想要多分一點錢,也想要把我給對方養。他們都認為我是他們被長輩用身份壓迫著才生下來的,不允許自己和真愛之間還隔著一個‘奸生子’。”
小光團眼眶紅紅的:“爸爸贏了,他把我丟給了媽媽;但媽媽也沒要我,她把我丟到了她父母也就是我外公外婆家裡;我畢業那年,外公外婆也丟下我走了,永遠回不來了。”
“我會聽話,每天少吃一點,多乾些活,也會好好上學,我的語文成績不太好,但老師誇了我的數學,說我有一門強項就足夠在學校紮根了。”
小光團兩隻手都扣著他的手腕,眼睛是濕的,聲音帶著哀求的哭腔:“彆走好不好?”
師瑜靜了半晌,另一隻手落在小孩的腦袋上,慢慢往下移。
也就這刹那之間,他忽然在對方後頸處砍了下。
小光團又瞬間的凝滯,下一秒便倒了下去。
師瑜臉上沒什麼特彆的表情,將小孩同樣抱到沙發上,轉身回了房間,撕下張畫滿符號的紙,又重新走出來。
白紙隨風而動,忽的無火自燃。
師瑜很輕地閉了下眼。
他猜的沒錯,玩家身處個人空間和玩家大廳時之所以不受現實的身體狀況影響,是因為這兩處地方本身就是係統締造,玩家進入的隻有魂魄,所以現實裡的身體還在,也無人會發現遊戲過程中有人無端失蹤。
但和玩家不同的是,係統管理員的小光團和玄星卻都是身體在出入神域。
他能打破壁壘讓他們兩個從玩家空間來到塵世,自然也可以讓自己的身體隨魂魄一起進入玩家空間。
眼前的景象天翻地覆,熟悉的黑暗撲麵而來。
師瑜獨自站在自己的玩家空間裡。
小光團平時操作基本不避著他,他沒怎麼費力就找出係統管理員的光屏,關掉了玩家空間和現實的通道。
一條信息驟然彈了出來:
【係統更新完畢,即將自動重啟應用】
四周安靜了差不多有半分鐘,黑暗驟然撕裂,一顆,兩顆,三顆,無數顆銀色光點在地上彙聚成奔騰湍流,形成漩渦高速轉動。
師瑜站在漩渦通道前,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