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帝都(2 / 2)

神不愛世人[無限] 折州 14540 字 10個月前

小光團倒是沒跟上去,他從來不是認生的性格,在場的除了老太太還就隻有謝緒言的妻子,他隨著師瑜叫了舅媽,並且就師瑜為話題中心人物和她們聊了起來,明明才蘿卜頭的個子混在其中,彼此居然還稱得上相談甚歡。

反正謝緒言就去裝零食水果回來的功夫看見這一幕,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被這個家拋棄了。

他將吃的東西放到茶幾上,朝著沙發前麵招呼:“上校,過來。”

“汪!”角落裡一隻黑毛狗竄出來,閃電一般衝向沙發。

小光團進屋就發現那麵牆上掛著簾子,但壓根沒想到那片簾子後麵是露台,更沒想到自己都到了這裡居然還能遇上狗,嚇得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一骨碌爬到靠背上。

老太太瞪了兒子一眼:“還不把你的狗拉開?”

“……哦。”

“彆待這礙事,去做飯。”

“……”

這天彆墅裡沒讓保姆過來,謝緒言將狗栓好,脫了外套走進廚房。

小光團眼見狗被拴好,小心翼翼地從沙發背上挪下來,端著一碟子堅果上了樓。

彆墅很大,師瑜的房間在二樓走廊儘頭,老太太在他提出上樓以後便帶他來了這間,估計是知道他今天會過來提早收拾好的。

小光團怕對方在睡覺,沒敢敲門,小心翼翼地擰開門把手。

木門無聲打開,熟悉得幾乎叫人心臟戰栗的氣息驟然撲麵而來。

小光團愣在原地,騰地睜大眼。

師瑜坐在書桌前,手裡捧著隻透明瓶子:“怎麼上來了?”

小光團半晌才找回自己說話的聲音:“這是……您的神格?”

師瑜“嗯”了聲:“算是。”

小光團磕巴了一下:“怎,怎麼會在瓶子裡?”

“應該是彆人收集來就裝瓶子裡了。”

小光團嘗試著理解了一下“收集”這兩個字的意思:“它們,不會是玩家從神域裡收集來的那批吧?是主事神們交給您的嗎?”

“不是。”師瑜說,“這應該是幽冥天外域剩的那塊。”

小光團隻下意識以為是神界不知靠什麼辦法弄到的,沒糾結這個問題,目光亮晶晶的:“那您能吸收它嗎?”

“不能。”

“為什麼?”

師瑜嗓音平靜:“人類不能吸收神祗的神格。”

小光團愣住,心臟忽然無端一悸。

師瑜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對自己為神或為人表現出任何相異的態度,因此哪怕他早便知曉對方是個人類,可事實上卻一直沒有真正將對方當成普通的人來看待,就好像當初雲端的主神僅僅隻是興致上來從入塵世走一遭,哪怕對方決定留在塵世裡,可隻要對方願意隨時都能回去,一切也都還能回歸原點。

直到現在對方以陳述的語氣說出口,撕碎了他一直在心裡給自己的暗示,他才終於避無可避地意識到一個事實,對方現在真的再不是神了,而隻是個凡人。

對方早就不可能再任職主神,事情也早就回不到當年。

“嘩啦”一下。

師瑜將手中的玻璃瓶放到桌子上,碎片往一側堆積,裡麵忽然露出個深褐色的角。

小光團下意識靠近,這才發現瓶子裡那堆碎片中居然埋了支簪子。

他茫然道:“大人,您把簪子放裡麵做什麼?”

“不是我放的。”

“?”

“它自己飛進去的。”師瑜揭開軟木塞,取出裡麵的發簪,剛一鬆手,掌心的簪子便漂浮起來,徑直往瓶子裡鑽,“它會吸收這些碎片。”

小光團看著這堪稱神奇的一幕。

發簪吸收神格碎片?

神格碎片再不挑也至少找個活物啊,找根木頭算怎麼回事?

“為什麼?”

師瑜沉默了幾秒:“可能因為簪子原本生長的那棵樹是我種的。”

小光團一時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我以前不小心掉了顆核桃在院子裡,那天剛好下雨,我沒找到掉在哪,等天晴再發現的時候它已經發芽了。”

小光團一臉震驚。

“後來它開花結果,我準備搬去天水瀾灣前折了一支,然後刻成了這樣。”

他最初降生在塵世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在神界的記憶,見到核桃發芽也沒打算要養,直到後來意外發現核桃苗幾近枯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麼心理,劃破手指給它抹了滴血。

核桃苗活了過來,而他眼睜睜看著蔫黃的根莖以完全違背科學常理的速度抽枝展葉,腦海中突兀出現的畫麵卻是座陌生又熟悉的幽暗牢獄。

記憶像洪水,像瓢潑大雨,像土壤中枯萎至瀕死的植株,忽然瘋狂往下紮根,再起死回生。

也說不好到底是因為那滴血,還是因為他養了那棵樹這麼多年的時間,反正最後奇跡般將發簪蘊養成了一個適合貯藏神格碎片的容器,和神格碎片共處一室後當場就貼了上去。

外麵忽然有人敲門,接著響起老太太的聲音。

小光團放下裝堅果的碟子跑過去開門。

老太太沒進來,站在外麵問:“小瑜,身體好點了嗎?”

師瑜“嗯”了一聲。

老太太問得小心翼翼:“晚飯做好了,出來吃飯吧?”

飯桌上都是人人都能在廚房做的家常菜,師瑜坐好位置後老太太便旋了轉盤。

小光團是知道師瑜挑食的,可坐在旁邊卻發現轉到他麵前的都是他不挑的菜色。

老太太坐在師瑜旁邊,先給他盛了碗湯,接著給小光團盛了碗湯;等湯喝完了給師瑜盛飯,緊接著再給小光團盛飯;吃飯的過程中看似頻率偶爾地給兩人夾菜,卻偏偏每一次都是在師瑜碗裡空下來的時候動的筷。

小光團大概看懂了,他就是個附帶的。

中途老太太起身去了廚房,拿熱水壺燒了一壺開水。

飯後謝緒言不用喊便進了廚房洗碗,老太太也跟著進去了,片刻拿著兩盒牛奶出來,一盒遞給師瑜,另一盒遞給了小光團。

紙盒子四四方方,上麵畫了隻胖乎乎的奶牛,碰到居然是溫熱的。

這種包裝不能放微波爐,小光團想起了晚飯途中老太太離開去燒的那壺熱水。

一身黑的上將被解開了繩子,圍著沙發晃悠了三圈,最後停在師瑜旁邊趴下來,用尾巴去蹭他的腳踝。

洗漱用品彆墅裡都準備了新的,是師瑜舅媽挑的款式,整棟彆墅裡的人用的毛巾牙刷漱口杯都是同一個款式,但不同的人都是不同的色係,粉的藍的紫的綠的放得整整齊齊,一眼就能看出哪樣東西屬於誰。

冬天入夜早,小光團換上一身恐龍的套頭睡衣去敲了師瑜的房間門。

“大人。”

師瑜側過身:“找我有事?”

小光團手裡捧著兩盒牛奶:“奶奶叫我給你送過來的。”

師瑜拿了其中一盒。

小光團用吸管戳開另一盒:“大人,您會在這裡住多久?”

師瑜會過來還是謝雲理當的牽線人,老太太說想見他,他便打算見見老太太就回去。

小光團不認同:“為什麼不多待幾天?”

“很喜歡這裡?”

小光團點點頭:“您的家人都很好,對您也很好。”

不僅僅是好,還有謹慎,怯懦,和小心翼翼。

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師瑜還沒說話,手機先響了。

“哥。”

謝雲理問道:“吃完飯了?”

師瑜提醒:“現在快十一點了。”

“我後天的飛機。”謝雲理問他,“你會留在家裡過年嗎?”

國內的大年比國外晚一個多月,距離現在也隻剩不到一個星期。

師瑜還沒想這個問題。

謝雲理說:“你媽媽的生日在正月初八,老太太以前每到那天就會拉著我進書房,我問她要乾什麼,她就說想跟我談談人生理想。”

“……”

“老太太當初和你媽媽鬨翻以後就一直刻意沒打聽過她的消息,連後來你媽媽離婚她們都沒對彼此低過頭。後來你媽媽去世,她差點進了重症室,參加辦葬禮的時候都是從醫院跑出去的。”謝雲理從酒店房間走到陽台上,“我之前進賽車圈我爸媽都挺反對的,但老太太把他們壓下來了,我估計她是對你媽媽的事有心理陰影,生怕我也一氣之下和他們來個斷絕關係。”

師瑜手機放在桌子上,慢慢撕開牛奶的包裝盒。

“你媽媽葬禮之後她回了醫院養病,後來好不容易出院,你又已經離開帝都,搬去了南杭市。她覺得你怪她,怪她脾氣太倔害死了你媽媽;也怕你怪你媽媽走得那麼早;甚至怕你怨我們。她天天都跟我打聽你的消息,把你的號碼倒背如流也沒敢打過一個電話。”謝雲理說,“要不是因為你這次住院,我估計她還得繼續當悶葫蘆。”

師瑜沒出聲,知道他還有話要說。

“你這次住院壓根沒養夠該養的天數,我這裡又看不著你,為了避免你又到處跑磕著碰著哪了,我想來想去覺得叫老太太幫忙看著你正好。”

“……”

這個話題的轉換程度,師瑜一下子不知道該接什麼。

掛了電話,師瑜將空牛奶盒子扔進房間角落的垃圾桶,拿起桌上的毛巾。

層層疊疊的毛巾展開,忽然掉下來一個紅彤彤的紙包。

師瑜伸手撿起來。

是一隻紅包,上麵沒有燙金,明顯是手工做的,摸著很厚。

好像全世界的老人家對待晚輩都喜歡塞零花錢。

師瑜翻到正麵,看見了封口處用毛筆寫的簪花小楷。

一生無恙,長樂安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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