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破碎的聲音。
馬氏渾身一個激靈，抬腳就要往屋中走，被顧雅箬阻攔住。
馬氏神情急切：“你大伯他……”
砰！咚！劈裡啪啦！
接二連三的聲音傳出來，繡坊的夥計在前麵都聽到了動靜，掀開門簾，膽戰心驚的看過來。
顧雅箬拍著馬氏的手：“讓大伯發泄一下吧，發泄完了，也就沒事了。”
顧東瘋了一把，把屋內能砸的東西全砸，能摔的也摔了，最後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當年救下馬氏的那一刻，他便喜歡上了她，是喜歡到了心坎裡的那一種，想著自己要是有這樣一個媳婦，哪怕天天給她跪著，給她洗腳，自己也心甘情願。
後來，馬氏說要嫁給他，他都要高興瘋了，一口氣跑到附近的山上，大喊著保證，自己這一輩子一定會對她好，寵她，憐惜她，決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做到了！
馬氏也一心一意的對他好，他這一生滿足了，沒想到到，沒想到……，顧東抱緊了自己的頭，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嗚咽聲。
屋外，馬氏聽到，心裡抽疼，掙脫開顧雅箬的手，走進屋內，踏過一片狼藉，走到了顧東麵前，蹲下，伸出手摟抱住他，頭抵在他的頭上，“當家的，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又何必介懷？”
顧東的嗚咽聲停止，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她依舊秀麗的麵容，嗓音嘶啞，帶著心碎：“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怕他再受刺激，馬氏輕描淡寫：“當年，表哥一家搬去了京城，我們家遭難後，我帶著茯苓去找他，沒想到他已經和程夫人有了孩子，我悲痛欲絕之下，拿著茯苓賣身的銀子離開，然後遇到了你。”
“是這樣嗎？”
顧東喃喃問。
馬氏抱著他的手收緊：“我不會騙你。”
顧東沉默，好半晌後再次開口：“我累了，想躺一會兒。”
“我扶你起來。”
在馬氏的攙扶下，顧東慢慢站起來，去了床邊，隨意的扒拉出一個地方，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馬氏拉過一旁的被子給他蓋上，彎腰，想要扶正翻倒在地的椅子，坐在床邊陪她。
顧東開了口：“你出去吧，我想自己靜一靜。”
馬氏動作一頓，好一會兒後，才輕輕“哎”了一聲，踏過一室的淩亂，走了出去。
顧東這一“睡”就是一天，到了晚上還沒醒。
顧雅箬派了白陌回去給家裡送信，說今日生意忙，他們都不回去了。
顧錢和李氏，以及顧南兩人心裡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天色暗下來，馬氏的咳嗽聲不斷的響起。
一直睜著眼，始終沒睡的顧東轉了轉眼珠子，慢看著外麵的夜色，慢慢坐了起來，下床，走了出去。
馬氏不斷的咳嗽，顧耀擔心，勸她去濟仁堂看看，馬氏說什麼也不肯，娘倆說著話，沒聽到顧東出去的腳步聲。
顧東出了繡坊，來到程家宅院門口，無視看門人，直接走了進去。
看門人愣了下，慌忙追上去：“顧老爺，您……”
顧東大步往裡走，“我要見程明！”
看門人又是愣了一愣，先跑了進去：“我進去稟報！”
程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整天的坐立難安，聽聞看門人得稟報，起身迎了出來：“顧老弟……”
砰！
顧東一個重拳打在了他身上。
程明沒有防備，挨了這一下，身體噔噔噔後退了幾步。
“老爺！”
看門人驚呼，上前來擋在程明麵前：“顧老爺，你這是做什麼？”
顧東臉色比這黑夜還要黑沉：“閃開！”
“顧老爺，您這……”
“退下！”
看門人回頭：“老爺……”
看顧東這架勢，若是沒個人阻攔，他非得把老爺打死不可。
“退下！”
程明厲喝。
看門人退了下去。
顧東二話沒說，上去又是一拳。
程明收勢不住，又後退了幾步，臉色慍怒。
顧東又逼上前來，舉起了拳頭。
程明一腳朝著踹了過去，顧東後退了幾步，還沒站穩，便又衝上前來，掄著拳頭朝他劈頭蓋臉的打來。
程明不甘示弱，回擊了回去，兩人打成了一團，撕抓揪打，全用上了。
等程嫣之聽到稟報，慌忙跑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打的難分難解了。
程嫣之聲音都帶了哭意，“爹，顧叔父！”
“你彆管！”
“你彆管！”
兩人手中動作沒停，同時出聲。
程嫣之傻了眼，就這麼看著自己的爹和顧東兩人你來我往，誰也不相讓的下死手，恨不得將對方打死才解氣。
一刻鐘後，兩人打不動了，才停了下來，各自仰麵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程嫣之吩咐下人：“快，把我爹和顧叔父扶起來！”
“不用！之兒，你帶人退下，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進來！”
程明吩咐。
程嫣之有些擔心：“爹……”
程明擺手：“下去吧！”
程嫣之不放心的看了他們一眼，領著人下去。
程明朝著顧東伸出手，顧東哼了一聲，艱難的爬起來，搖搖晃晃的進了屋。
程明也隨著爬起來，呲牙咧嘴的走了進去，邊走邊責怪：“你下手真狠，疼死我了！”
顧東沒有理會他，拿起桌上的茶壺，對著嘴，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
程明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一把奪過去，自己也喝了幾大口，把茶壺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癱坐在了椅子裡：“你是不是知道了當年的事？”
顧東也癱坐下，看著自己青腫的拳頭：“怎麼沒有打死你？”
程明，……
抄起茶杯朝他扔了過去，“我先打死你。”
顧東偏頭躲過，茶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屋內沉寂下來，靜的令人窒息。
顧東的話聲緩緩響起，“當年為何拋棄她？”
程明閉上眼，遮住眼中不可抑製流露出來的痛苦，不說話。
顧東額頭青筋暴突起來，拿起桌上的茶壺摔在地上：“我他娘的問你，當年為什麼拋棄她？”
程明一把手將桌上的茶杯全部掃去了地上，怒吼：“我他娘的不拋棄她，還有你的什麼事？”
“你還有臉說，你既然與她有了婚約，你為什麼和彆的女人有了孩子，你就是個混蛋，是個人渣！”
程明無力的癱回了椅子裡。
“拿來！”
顧東對他伸手。
程明沒有理會他。
顧東暴怒：“我讓你拿來！”
程明慢慢的起身，走回床前，打開一個箱子，從最下麵拿出一塊玉佩，拿在手裡摩挲了一會兒，才返身回來。
不等他站穩，顧東站起來，一把搶過，轉身走了出去。
程明癱坐回了椅子上，雙手捂住臉，大顆的眼淚從指縫中滑落，滴滴重重的落在地上。
顧東還沒到繡坊門口，便看到馬氏和顧耀焦急在繡坊門口張望，遠遠看到他的身影，馬氏急忙迎了上來：“當家的，你去哪兒了？”
顧東沒回答，徑直走進後院屋中。
滿屋的狼藉已被收拾好。
馬氏和顧耀隨後進來，顧東擺手：“耀兒，你回屋去吧，我和你娘有話要說！”
顧耀有些擔心的看著馬氏，馬氏點了點頭，顧耀這才退了出去。
等他腳步聲消失，顧東盯著馬氏的眼睛，開口，語氣莫名難辨：“你想和他回京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