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九月(1 / 1)

沈裕再睜眼,夕陽的光斜斜透過簾布射入船艙,刺眼得很。 怔怔盯著透光的簾布角落一會兒,他總算回神,昨夜事又浮現腦海。 自上次互訴衷腸,倆人倒沒有如此親密弄到最後,大都淺嘗輒止。他一直以為十一是清心寡欲,結果昨夜的事告訴他。 那是忍著呢。 相愛者的情與欲一事,他一向不排斥,隻是—— “得循序漸進。” 正想著,一股米香彌漫。他鼻尖動一動,垂下眼睛,見身上衣著整齊,便單手撐著船板起身朝外走。 小船悠悠順著水流走,湖麵蜻蜓亂飛,蘆葦彎曲著點水…… 近處,俊美男子披著一件玄色銀紋滾邊的外袍,頭發未束,晚霞落臉,倒顯得比平日溫和許多。 此時,他搖著蒲扇輕輕扇火。 爐上架著一口小鍋,此時水燒開,白白的大米不停翻滾,散發著清清甜甜的米香。 聞著,應該沒有翻車。 而一旁竹枝架著,上麵晾曬著洗淨的衣裳。 聽見動靜,十一微微頓住,回首望,烏睫盛著霞光,金燦燦的,鳳眸染上不一樣的溫情,像是湖裡的日色一樣動人。 “醒了,難受嗎?” 此情此景,沈裕忍不住垂著眼睛,抿唇笑了。 從山洞時他便發現十一的生活技能點滿,洗衣,掃地,尋草藥……除了那難吃的藥,對了,還有難喝的茶。 他搖頭,緩步至到船頭坐下,盛一勺水洗臉。 溪水乾淨清澈,魚兒暢遊,絲絲涼意順著指尖湧入四肢百骸,頭腦瞬間清明,困意散儘。 很快,置於一邊的手又被拉著。十一體溫偏冷一些,炎炎夏日裡握著倒不難受,反而更舒服,不知是何原因。 “十一,看不出啊。” “嗯?” 沈裕不知想到啥,揶揄道:“前兩日我以為你清心寡欲呢。” “何意?” 十一不解,沈裕把最近的事情解釋一通,卻見他握著手腕,薄唇碰一碰上麵的痕跡,憐惜又虔誠。 鳳眸暗色湧動,一句話淡然出口。 “沈裕,誰能對你清心寡欲啊。” 要說從前,尚未識得情之一事,十一倒是對話本裡癡男怨女的故事嗤之以鼻,總覺得他們無病呻吟,故作姿態。有傷春悲秋的時間不如趕緊接下一單,攢錢。 隻是—— 十一定定看著眼前人。 青絲如瀑,白衣勝雪,看著挺冷淡一人,偏生眼角一絲未散儘的繾綣柔情,風華瀲灩,生生令人心弦不停。 不想讓人看見。 他的。 那日同眠後,畫舫裡人雖然因著身份,不曾開口,但一些人眼睛裡的窺探不似作假。男子跟男子一起,本就違背世間倫理,誰知道私底下議論點什麼難聽的。 更何況,那段時間麵前人為第七日比試做準備,拉他對練。累得很,常常一沾枕就睡著,他哪裡舍得吵醒他。 接著,十一聽著雪袍男子問:“知道路往何處嗎?” “大概幾日能到淮州。” “河通低處,總能到的。此處風光正好,你我同行難道不好?” “為何急著趕路?” 沈裕瞧著十一樂不思蜀的神色,忽然間又想逗他,眉眼舒展道:“記得我昨日說的話嗎?” 十一點頭。 哪裡不記得。 ——十一,我們回去就成親吧。 聽見那話,他激動間內力失控,直接被魚拉入河裡。而今再想胸中情緒依舊難以平穩,泛起波瀾。 沈裕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我喜歡九,長長久久。” “前段時間已通知各處準備成親用的東西,八月末若不能趕回去……” 他停頓一秒,看著麵前人“刷”一下起身,眼裡充滿震驚歡喜。 “你——” 他繼續開口,神色故作遺憾:“趕不回去,那隻能……隻能推遲了,明年的九月應該是個好日子,十一你說呢?” 十一暗自咀嚼著九月,成親,備婚,消化完畢隻恨不得抱著人直接飛回淮州。 明年九月? 黃花菜都謝了! “今年就很好。” “肯定能趕回去的。” 他篤定道,半路有礙事的,他不介意送他們見閻王。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談著,也不嫌煩,不知不覺間又依偎到一起。片刻,沈裕聞到一股焦香味,舉目一尋。 樂了。 瓦鍋裡的水不知何時蒸發乾淨,剩下一些米緊緊粘著鍋底,瞧著就難吃。 “粥乾了。” “十一,今晚吃什麼啊?” 十一想想,從艙裡掏出一筐野果,一袋肉乾。 落日餘暉裡,小船緩緩前行著,通往紅日的儘頭。溪麵清風徐徐,晾衣杆上一黑一白兩套衣服靠得近,風裡搖擺。 船尾,黑衣人趕緊清理著鍋裡殘米,雪袍男子掩唇輕笑,撕著肉乾,又貪涼把腳放入水中,引得漣漪片片。 孤舟不孤,兩心相依…… 一連半月,歲月悠長。 無瑣事相擾,一方天地間隻有有情人,情至濃處,往往不知節製。 八月末的時間點限製著,十一不知從哪兒學得的架船手藝,竹竿一撐孤舟破浪,轉瞬間已離原地一段水路。 繁星入夢,荷色滿塘。 一隻小舟藏於其間,若隱若現。 “哐。” 湖底遊魚稍靠近一些,一絲異動輕微,落於呱聲一片的池塘裡顯得不起眼,可它趕緊遊走,不知為何有點羞。 “十一,你就吃定我喜歡你。” “不,吃定你愛我。” 夜色漸濃,小舟動靜停歇。半晌,艙裡傳出一道男子聲音。 低低地,情思縈繞。 “睡,不鬨你。” 很快,小溪彙入大河。 十一沐浴完,從艙裡拿出一壺酒,目視前方。暗夜即明,江麵千船停泊,一片孤舟倒顯得格格不入。 靈渠縣是靈州大縣,山林裡皆是桐樹,百姓除種稻米外,幾乎家家戶戶植桐樹,等到季節再采摘桐子送到商戶作坊那裡換錢糧。 最後,商戶榨出桐油,再由大船運往府城出售。 這一天,農戶婦人正於河畔搗衣。迎麵卻飄來一葉小舟,而撐船者,是一位披著布衣也不像好人的人。 眉宇冷戾,總感覺手裡沾著人命。 她看一眼盆裡衣服,思量著扔了就跑有點浪費。 不料,下一刻船艙簾布掀開,一位令人眼前一亮的郎君笑意盈盈望著她:“大娘,途經此地,可否告知一下縣名?” “靈州靈渠縣。” 沈裕:靈渠縣,倒是離藥王穀很近。 (55792160/383836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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