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川樹提著食盒,乖乖靠著路邊往家裡走去。他的新家距離安室哥哥家真的很近,街上車也很少,即便如此,那個人類仍然不放心地站在家門口望著他。年幼的孩子即使不回頭,也能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他真的很關心自己呀——比起已經答應和他做朋友的元太和光彥,春川樹總覺得沒有做出過承諾的安室哥哥,其實更符合“朋友”的概念。
在他思考的時候,迎頭開來一輛黑色的汽車,在他前麵減速停了下來。司機動作很快地下車,徑自向他走來。春川樹認出他是下午放學時向他求助的那個叔叔,他仰起頭打了個招呼。
“叔叔!”春川樹有一點點開心。
成年人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手掌上墊著一塊氣味不怎麼好聞的手帕。
啊……是壞人嗎?春川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但隨即想到……等等,也不一定啊!萬一他有什麼難言之隱,隻是想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呢?於是他沒有掙紮,任由這個疑似壞人的叔叔抱起他,把他扔在自己汽車的後座上。
春川樹調整了一下姿勢,輕盈地落在柔軟的座位上。他聽到安室透高聲呼喝,找狗的叔叔飛快返回駕駛位,倒車、轉彎、提速……安室哥哥的喊聲變得遙遠了。
春川樹稍稍有一點心虛。但安室哥哥說的是讓他回到家打電話報平安,不要和彆人去人少的地方。他現在還沒到家,也不是主動和彆人離開的,再說他隻是說了“儘量”,並沒有答應一定會做到,所以不能算是說話不算數吧?
等回家後,他會打電話的,希望安室哥哥彆太擔心了吧。春川樹憂愁地想著,突然聽到開車的叔叔怒罵一聲“瘋子”,然後開始猛踩油門。
春川樹爬起來,扒著後座靠椅向後看,然後也忍不住“哇”了一聲。他看到一輛白色的汽車,有一半車身都立了起來,一側的車輪竟然搭在路邊牆上行駛,正在不停地超車追趕他們。以春川樹的視力,能夠非常清晰地看到那輛車的駕駛者就是安室哥哥。
後麵的車越追越近,開車的叔叔竟然掏出一支木倉,邊開車邊朝後開木倉。
唉唉?春川樹驀地瞪圓了眼睛。他把手按在車窗上,驚訝地看到子彈擊碎了白車的車窗,碎掉的玻璃劃傷了安室哥哥的臉和手臂。但那輛追擊的汽車卻完全沒有減速,而是急轉彎飛了起來,開上了旁邊的貨車。
在這一刻,春川樹對所發生的一切有了自己的判斷。他其實並不是那種無論做什麼都要先問爸爸是否同意的孩子,之前總想從爸爸那裡直接要到一個答案,隻是因為不在乎。
春川樹扭過頭,對開車的人類輕輕地說:“叔叔,請不要再開木倉了哦。”
男人如夢初醒,這才意識到本該昏迷的男孩竟然不知什麼時候清醒了過來,他暴躁地嗬斥了一句“小鬼彆礙事,滾去後麵待著”,並沒有把春川樹的話放在心裡,又一次抬起手,打算朝越過大貨車重新落回馬路的白色跑車開木倉。
春川樹懶得再看不聽勸的男人,轉頭去看已經離得很近的安室透。那個金發的人類在朝他大喊,“小樹,趴下!”
可是,有可能被木倉擊的是你呀。綠眼睛的男孩迷惑地歪了歪腦袋。
嘭的一聲巨響在他耳邊響起,有幾滴溫熱的血液濺到了春川樹的臉上。開車的男人再次扣動扳機的時候,他的木倉發生了嚴重事故,簡單來說,就是炸膛了。被擠壓在木倉管內的高壓氣體衝破木倉身,把射手的手和臉炸得鮮血淋漓。強烈的疼痛讓他大聲慘叫,同時下意識地抓住方向盤轉舵,黑色汽車在路上亂晃,眼看就要失控撞上旁邊的車。
春川樹終於又看了他一眼,按照常識提醒慘叫的男人,“叔叔,靠邊停車呀!”
儀表盤似乎也因為剛才的炸膛事故遭到損壞,黑色汽車在掙紮了幾秒鐘後失去控製,向右邊一根電線杆撞了過去,一聲巨響後,電線杆深深卡進了右側的前車門裡,汽車嚴重變形,安全氣囊不知為何完全沒有探出,開車的男人猛地前傾,腦袋不知撞在了哪裡。
然後,慘叫聲就停止了。
春川樹爬到副駕駛位,抽了一張紙巾,照著後視鏡擦了擦臉上的血漬,不開心地小聲抱怨:“好臟哦。”
伴隨著急刹車的聲音,安室透從白色跑車上跳了下來,一把拉開黑車的車門,彎腰把春川樹抱出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探身去抓已經破破爛爛的手木倉,以防再被綁架犯抓在手裡造成意外的傷害。
春川樹對手木倉和其他事都不感興趣。他伸出手指,輕輕在安室透被血染紅的袖子上點了一下,然後認真觀察指尖的紅色印記。
啊,好神奇,這個……就完全不會覺得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