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川樹困惑極了,完全搞不懂大和敢助的腦回路——他什麼時候承認自己是妖怪了?他怎麼可能會承認自己是妖怪?他根本就不是妖怪啊!
“我才沒有承認……”他正想仔細分辨,卻突然間閉上了嘴,靈活地側跳,躲過了一根差點砸到他們的巨大樹枝。
好奇怪哦……以春川樹一貫的幸運值,正常來說,當他跑起來時,所有會自主移動的障礙物都會恰好繞開他,不該有什麼是需要他主動躲避,如果不躲就會砸到他的呀。
還好春川樹是個五感敏銳外加運動神經不錯的小孩,有時候還會纏著爸爸陪自己玩躲避球之類的遊戲,擁有豐富的閃避經驗,不至於被普通大風或者雪崩裹挾的枯枝碎石擊中。
隻是一場雪崩而已,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漫天亂飛啊?春川樹此時還沒想到是,因為他帶著大和敢助逃離了命運既定的軌跡,所以世界意識為了修正劇情,啟動了雪崩PLUS版。他在越來越混亂的環境裡輕盈敏捷地縱身跳躍,感覺還挺好玩的。
可惜被扛著的大和·麻袋·敢助卻不這麼想,從目睹妖怪變身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在與眩暈感持續相伴,感覺自己像在乘坐沒有儘頭的懸掛式逆行過山車——沒有吐在春川樹的身上,是他對這個救了自己的小妖怪最大的尊重。
儘管如此,大和警部還是能勉強辨認出他們的方位在迅速改變,正在以可怕的時速離開無人的山區,飛快地靠近一個規模相當大的滑雪場。望著趨勢不減的雪浪,想到那裡可能會存在的大量遊客,大和敢助忍不住擔心起來。
“……糟糕了!”
他隻是小聲嘀咕,春川樹卻聽得清清楚楚。
“發生什麼事了,敢助叔叔?”
少年用與年紀不符的幼稚語氣問。
“前麵有個滑雪度假區,這幾天應該在搞嘉年華活動……”
大和敢助艱難地回答。雖然他全程隻是被帶著跑,但與春川樹可以不受影響流暢的說話不同,他在風雪裡的聲音聽起來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
“唉?”春川樹聽說過嘉年華,他向往地問,“所以,那裡會有很多小孩子在玩雪嗎?”
“是啊……可惡!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及時疏散遊客……”大和敢助回答。
他並沒有指望春川樹能做什麼,以他們現在和雪崩間的距離,靠近滑雪場的時候,恐怕連示警都來不及做。
可春川樹卻覺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多。
——儘管他剛才已經嘗試過讓雪崩停止可惜已經失敗了。隻是用言靈力量的話,他連大和敢助一個人類都保護不了。
——要保護滑雪場更多的人類,似乎超出了幼小神明的能力範圍。
——春川樹和那些人類素不相識。
——他也沒有答應過大和敢助要實現他的願望。
——連爸爸都不要求他無差彆地為所有人類提供幫助。
可年幼的神明眺望前方的滑雪場,似乎能聽到有不少小朋友的笑聲,仔細去分辨,又好像是他聽錯了,那些並不是笑聲,而是他們驚慌的尖叫。
他在跳躍的間隙,又回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餘勢未消的雪浪,心裡產生了一個猜測,同時也想到了一個主意:每當他顯露出太多屬於神明的力量時,世界意識就會特彆針對他。
那麼,就讓它來針對他?
春川樹回憶起剛才大和敢助對自己身份的猜測,突兀地拐回了剛才的話題。
“敢助叔叔,我和你說,我真的不是妖怪。”少年外表的小孩子認認真真地說。
“好,”大和敢助還在擔心滑雪場,聽到春川樹這麼說,隨便敷衍道,“你說自己是什麼都行……你說吧,我會相信的。”
在沒什麼原則地讚同的同時,長野警部在心裡長歎了一口氣,非常為小妖怪的智商感到擔心——這個時候才想起要隱瞞自己的非人身份,是不是太晚了一點呢?他打算怎麼解釋自己瞬間長大了起碼十歲,腦袋上長樹葉,還能在雪上不留腳印?
春川樹沒聽出人類的敷衍,滿意點了點頭。
“太好了。既然敢助叔叔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本來還擔心人類不太容易相信呢——我不是妖怪,是一個神明哦。”
在說出身份的同時,他感受到了一份額外的壓力落在自己身上。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壓迫感時,春川樹是有點害怕的;第二次,他非常生氣。等到第三次的時候,他產生了完全不同的情緒——開心。
在確定獲得關注後,春川樹改變了自己奔跑的方向,不再一個勁地向山下跑。他又一次高高地跳了起來,雙手挽住一根扁扁的樹枝在上麵蕩了兩圈,利用自己和大和敢助的體重,順利把它從枝乾上拽了下來。
“對不起啦,但是祝你明年枝繁葉茂。”
神明禮貌地向沉默的大樹道歉並且奉上補償。
大樹在風裡搖晃,沙沙地回答:沒關係,拿去吧,小朋友。
綠頭發的神明在落地的瞬間,把樹枝朝身後的雪浪橫擲出去,俯身蓄力,以非常反物理的姿勢跳上了樹枝,像人類在海上衝浪一樣,帶著大和敢助在聲勢浩大的雪浪上滑行。
臨時借到的樹枝雖然支撐了一小會,到底還是不如專門的滑雪板好用。在滑了一會撞上障礙物後,春川樹乾脆借著去勢又跳了起來,在還沒被雪吞沒的樹頂、露在雪上的石塊驚險萬分地跳來跳去,終於越過了聲勢浩大的浪頭,踩上了峰頭後流動的雪流,像在風浪中逆行的小鳥,反身向山頂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