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2 / 2)

不用白不用,裴鶯後麵又讓熊茂他們翻了一遍宅子,將能典當上銀錢的物件一並整理出來,收了足足幾個大箱子。

東西搬上馬車後,站在孟宅大門口的裴鶯卻有些遲疑。

女兒還在屋裡睡覺,要不要喊醒她一同去,可是距離囡囡睡下才兩刻鐘不到。

“秦洋,你和其他衛兵留在此處守著孟小娘子。”霍霆山點了人留守。

裴鶯遲疑少了些,片刻後走到秦洋前和他行了個萬福禮道謝。

秦洋抱拳回禮:“裴夫人且安心前去,有我和眾弟兄在,哪怕歹人插了翅膀也飛不進孟宅。”

最後裴鶯上了馬車,她才堪堪坐定,車廂內又進來一人,正是霍霆山。

與女兒乘馬車回孟宅時,裴鶯還覺得這馬車車廂寬敞,車內軟座舒適。然而這人一上來,車廂還是那個車廂,卻讓裴鶯忽覺狹隘了許多,連軟座也不似方才來時的舒適。

但馬車是人家的,裴鶯也無權把主人趕下去,隻能眼不見為淨。偏偏對麵之人雖無出格之舉,目光卻很直白,看得裴鶯如坐針氈,她忍不住道:“將軍為何舍了烏夜此等良駒不用?”

未想到對麵之人竟答非所問:“原來夫人還記得它叫烏夜,看來我說的話,夫人是記清楚了,吾心甚慰。”

裴鶯覺得有些人還是不要長嘴比較好。

霍霆山又道:“昨夜我與夫人說梯田之策的謝禮往後會逐一奉上,此話絕非虛言,待回府後,煩請夫人跟我走一遭。”

裴鶯警惕說:“是何種謝禮?”

霍霆山的手臂搭在旁側矮櫃上,指尖隨意輕點著,“身外的黃外之物。當然,夫人若是不想要那些,我以身相報也並無不可。”

裴鶯惱紅了臉:“黃白之物挺好,我就喜歡那些。”

霍霆山笑歎道:“夫人還是第一個在我麵前直言不諱說喜愛金銀的女郎。”

裴鶯黛眉微蹙:“我與將軍不同,比不上您財大氣粗,我如今缺銀錢,自然就愛銀錢。”

霍霆山搖頭歎道:“非也,我也缺銀子,養兵是個燒錢的活兒。將士們的夥食津貼,軍馬的喂養飼料,兵器的磨損更替等,無一不需銀錢。前些年碰上天公不作美,北方大旱,筒、定水乾,農田絕收,百姓皆食棗菜,餓殍遍野。那段時日我不是夢見大司農來找我哭訴說錢袋空空,再也無力施粥於民,就是夢見幽州大旱後十室九空,而北國這時卻趁機來犯,對方兵強馬壯,我方將士一個個餓成了皮包骨,戰局傾頹,一敗如水,居庸關和山海關具破,北國舉兵長驅直入我中原,大楚民不聊生,我成了千古罪人。”

裴鶯稍怔,她看著麵上略有惆悵的霍霆山,忽然覺得這人也不是每時每刻都那麼駭人。

她對霍霆山這個人無感,甚至因為他對她露出的充滿男性的掠奪而懼怕不已。

但這一刻,他僅僅是北疆一個為糧食和敵軍來犯而憂愁的守疆將軍。

裴鶯認真道:“將軍,不必給我謝禮了,您將那些銀錢留著養兵吧,我告訴您‘梯田’並非為了向您討要謝禮。”

霍霆山看著她點漆似的眼,那雙眸子漂亮極了,宛若兩枚浸在冷泉裡的黑瑪瑙,她語氣很鄭重,臉上的表情也是,表裡如一,是真的想讓他拿謝禮去養兵。

霍霆山忽然輕笑了聲,他倚在軟座上,神情懶洋洋的,仿佛方才裴鶯看到的那點惆悵是她的錯覺:“夫人不必介懷,大旱早已過去,我如今還不至於囊中羞澀到連給夫人的謝禮也拿不出來。”

裴鶯正要再推辭,又聽他說:“且我向來是個講信義之人,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他再次提起了“信義”,還直直地看著她,眼中頗有深意,裴鶯的思緒又被拉回昨天晚上。

她忙垂下眼眸,心道這人也並非全然安分。行吧,既然他硬要給謝禮,那她收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