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關於「寧采臣」的破綻其實一早就出現了,從聶小倩鑽進她房間的時候開始。
當時不管她怎麼明示暗示,聶小倩都對隔壁的「寧采臣」沒表現出任何興趣,而她在被那些鬼追殺的時候,「寧采臣」卻在隔壁度過一個又一個安寧的夜晚,然後在白天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她麵前,笑著打招呼。
明明一同去了羅刹鬼市,她陰氣入體,陽氣衰竭,而「寧采臣」卻完好無損。薛茗還以為這是什麼男主光環,沒想到根本從一開始就不對勁!隻是她這幾天實在太過忙碌,連自己的小命都顧不過來,根本沒心思去研究彆的。
如今看來,這「寧采臣」根本就是個假冒的。真正的寧采臣沒有一點主角光環,已經死了。
忽然間,薛茗想起一個關鍵。她是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就遇見了此人,一開始所有的信息都是從他口中得知的,那麼假設他的身份是假的,他口中的話,又有幾分真?
剛睜眼時此人就叫她“赤霞兄”,倘若這話是假的呢,她的身份其實根本就不是燕赤霞呢?
一瞬間,薛茗思緒猛然串在一起,好似被一拳打通了,整個人都明白過來。
陽氣衰竭的身體,毫無作用的法器,還有與原著燕赤霞對不上號的性彆,身邊更是沒有一件東西證明原身的身份……她好像,根本就不是穿越成了燕赤霞!
薛茗倒抽幾口涼氣,一時間感覺心肝脾肺涼了個徹底,腦子發懵。她看著門邊站著的「寧采臣」,攥著手中寫有“寧采臣閒書”的書冊,嚇得雙腿發軟,趕緊小跑幾步來到玉鶴的邊上,與他的身體貼在一處。感受到單薄的衣衫下傳來的冰涼溫度,她心裡才算是稍稍安心了些,便揚聲衝門口道:“你究竟是誰,冒名頂替寧采臣,想做什麼?”
卻見這人勾著唇角,斜身倚在門框上,玩味道:“你總算肯露臉了,我本以為你要失約。”
薛茗頓時非常驚訝,因為這句話並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她身邊站著的玉鶴。
玉鶴神色仍然平淡,看著那人道:“你來此地作何?”
“當然是來看熱鬨啊。”他含著笑,目光在薛茗身上流連,溫聲道:“你這幾日不是稀罕得緊,我來看看你忍不忍心下手剝她的魂。”
這話什麼意思?!她警惕地豎起耳朵,抬頭去看玉鶴,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身體也下意識離開了他,往旁邊退了兩步。
玉鶴不置可否,神情分明沒什麼變化,但薛茗卻莫名覺得氣氛不對勁。這兩人顯然是認識,並且合謀了什麼事情,更重要的是,這些顯然與她有關。
或者說,與她這個身體的原主有關。
薛茗慌張地後退,直到後腳跟撞上了牆,才驚覺自己已經沒有退路。她看著站在左右兩邊的兩個人,隱約察覺到自己的認知要被顛覆,一些恐怖的真相即將揭露,心亂如麻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剝什麼魂,誰的魂?”
「寧采臣」咧嘴一笑,看著她道:“你是真的還是裝的,我到現在分辨不清楚,當真全忘了?”
話音落下,他突然伸手敲了個響指,狂烈的風平地而起,從門窗洶湧地灌進來。薛茗被吹得迷了眼,本能抬起袖子擋風,待這一陣強風過去後,她將袖子放下來一看,當即整個人被震住,臉色煞白,心臟劇烈地撞擊胸腔。
隻見麵前的原本有的一堵牆憑空消失,十數盞燈浮在半空中,將漆黑的夜照得透亮,巨大的槐花樹完整地呈現在麵前。
此時這槐樹已經不再是薛茗進來時所看見的那種,在朦朧夜色裡盛開潔白花朵的模樣,而是吊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身上皆穿著白衣,於枝頭間來回飄擺。這場景很像許多個晴天娃娃掛在一起,隻不過這些屍體比晴天娃娃猙獰許多,皆是雙掌釘了釘子,嘴被死死地縫起來,每個人都瞪著血紅的眼睛,像是活生生痛死的模樣。
薛茗隻看了一眼,就嚇得軟成了無脊椎動物,踉蹌地坐在地上,渾身跟電打的一樣,打起哆嗦。
“這些可都是你親手所為,現在不記得了?” 「寧采臣」笑得輕快,指著槐樹上密集的屍體,喚道:“薑箬鳴。”
像一記鐘撞在了心裡,薛茗猛地一個激靈,在此時終於知道了自己這副身體的原主叫什麼名字,“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卻叫我‘赤霞兄’來誤導我,然後我引回這座廟中。”
“這可不算騙,是你逃下山後,自己以你師兄‘燕赤霞’之名騙取各派的寶物,一路上殺人無數最後藏匿此處,察覺我們來,便佯裝不記得從前,扮作無辜之人,是也不是?”那人站直身體,語氣忽而淩厲許多,“若是你認罪伏法,可少吃些苦頭。”薛茗轉眼看向玉鶴,見他麵色如常,顯然對所有事情都知情。或許從她進入廟中,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是偶然,那些總是往她房間裡鑽的鬼,那些屢次踩在死亡邊緣的危險,都有背後的推手,都是為了試探她設下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