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正文完結
薛茗看著地上碎了滿地的劍, 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把劍徹底毀了。
已經碎成這個樣子,根本不可能再修補重鑄,這把寶劍才昨天才剛送回來,今天就被燕玉鶴親手毀了。
整個太虛宗上下都知道這把劍對燕玉鶴來說極其?重要,不僅僅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還是他?修行之路上不可缺少的道具,亦是他?斬妖除魔的鼎力助手,不承想有朝一日沒折在戰鬥中?,反而是被燕玉鶴給毀了。
他?站在院中?,手中?還持著劍柄,上麵隻剩下一小截斷刃,仍舊可以看出是一把上乘寶劍,在陽光下折射著微芒。
柳夢源等幾個弟子早已瞠目結舌,大?為震撼,薛茗稍微強點,經過了表情管理,隻是微微驚訝,相?反將劍砸了的人?卻?十分冷靜淡然,似乎隻是做了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順手將鐵錘和斷劍放上鐵墩,動作輕慢地將挽起的衣袖放下來。
薛茗見狀開始懷疑,這把劍當真對燕玉鶴來說很重要?會不會其?實大?家對他?都有誤解,因為他?平時是個鋸嘴葫蘆,所以就算一起生活很多年,也沒人?能夠真正了解他?。
但?薛茗不同,她?比較擅長提問,她?幾步上前?去,剛想說話,就見燕玉鶴輕淡的眸光落在柳夢源身上,道:“柳夢源。”
柳夢源嚇得一個激靈,心知平日?裡師兄雖然難以親近,但?到底他?也是跟師兄拜了同一個師父,師兄對他?和對待其?他?門內弟子還是有區彆的,鮮少會直呼他?的姓名,除非在他?犯了大?錯,或是惹了師兄動怒時。
這會兒燕玉鶴剛砸了自己的隨身劍,柳夢源嚇都嚇死,再一聽他?喊自己大?名,馬上雙腿就開始打擺子,藏在袖中?的手掐掐捏捏,開始給自己推算今日?是不是要遭大?禍。
“把地上的東西收拾了。”燕玉鶴道。
柳夢源愣了一下,登時大?鬆一口氣,還以為今日?就要在這裡脫層皮,沒想到隻是指揮他?乾活。作為師門裡的老小,柳夢源跟在燕玉鶴屁股後麵,既是師弟,也是老奴,乾活已經成習慣了,馬上狗腿似的笑起來,應道:“好嘞。”
燕玉鶴往裡走?了幾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事一樣,轉身對柳夢源道:“昨日?我與師父商議過,如?今你也到了下山曆練的年紀,不可再於山上懶怠修煉,渾渾度日?,師父讓我轉告你,這幾日?收拾東西下山遊曆,三年內不得歸山。”
柳夢源雙眼?一黑,感覺天塌了,整個人?就要往後倒,幸而身邊的幾個姑娘及時將他?扶住。
燕玉鶴沒再理會,轉身時朝薛茗看了一眼?,隨後大?步進了房中?。薛茗覺著這可能是一個眼?神暗示,回頭看了兩眼?大?受打擊半死不活的柳夢源,她?隨口交代道:“你們先在正堂坐會兒,我去去就來。”
薛茗收了傘,跟著燕玉鶴後麵一路走?回了寢屋。進門後隨手將門給關上,薛茗迫不及待地上前?問:“你怎麼了?是心情不好嗎?怎麼把劍砸了呢?”
燕玉鶴脫了外袍,在桌上倒了杯水,仰頭喝了,這才若無其?事地答道:“劍壞了。”
“不是讓晴朝帝君拿去修了嗎?沒修好?”薛茗追問。昨日?她?將劍抽出來的時候匆匆看過幾眼?,當時隻覺得劍氣凜然逼人?,劍刃薄如?蟬翼,看不出半點修補過的樣子,薛茗不明白,劍都修到這麼完美的程度了,為什麼在燕玉鶴的眼?裡還是壞的?
燕玉鶴喝完了水,取出藥瓶,拉著薛茗在軟榻上坐下來,解開她?手上包得像粽子一樣的白綢布。掌心上的傷口仍然刺目無比,幾乎深可見骨,血液糊在上麵凝結,更是將傷口變得猙獰血腥,燕玉鶴給的藥的確好,但?這傷口似乎更嚴重,所以上了兩次藥,仍沒有好轉的跡象。
“當真是一把厲害的劍。”薛茗緩和著聲音,笑道:“我就是輕輕碰了一下,沒想到差點給我手削斷了。”
燕玉鶴低垂著眼?眸,將藥倒在她?的掌心上,聽到這話便道:“不辨敵我之劍,與廢劍無異,何談厲害?”
薛茗怔然,看著手掌上血淋淋的傷口,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疑問道:“你不會是因為劍傷了我,才給它砸了吧?”
“嗯。”燕玉鶴將藥抹勻在傷口上,力道很輕柔,語氣也平淡得很。
“可昨日?是我先摸劍的呀,你這寶劍天生有辨彆陰邪之力,說不定是因為我體內的陰氣太重,所以才讓它應激了。”薛茗愣愣道:“日?後我小心點,不碰它就行了,況且我這身體的狀態已經開始好轉,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好了。”
燕玉鶴道:“難免有下一次。”
薛茗見他?神色如?常,似乎根本不在乎毀劍一事,連半點遺憾的情緒都看不到,不知道是真的對這把劍毫無感情,還是在故作堅強。她?撓撓頭,問道:“可我聽他?們說這劍你打小就不離身,現在毀了不心疼嗎?”
燕玉鶴低頭給她?包紮著傷口,回道:“從前?它與我靈識共通,受我驅使,自上次與百鴉一戰後它劍體受損,便無法再感知我的靈識,已經無用了。無用的東西,留著作何?”
從前?燕玉鶴很喜歡這把劍能夠辨彆邪魔的能力,這讓他?在除妖邪的時候極其?方?便,可輕鬆辨認任何邪魔的偽裝。
隻是這份喜歡,從那日?萬鬼被天雷誅殺,薛茗暈睡在他?懷中?時,劍卻?發出嗡鳴開始,就有了動搖。
這把劍無法再與他?神識共通,因此將薛茗視作妖邪,曾不止一次地散發出淩厲劍氣,試圖攻擊薛茗。燕玉鶴也嘗試過很多次,每次擦劍其?實都是在與劍重新建立神識連接,隻是無一成功。
薛茗對這些?一無所知,她?似乎喜歡這把寶劍,每次他?拿出來的時候,她?總是躲在不遠處睜著一雙黑溜溜的杏眼?,自以為很隱蔽地偷看。實際她?卻?不知,這劍時時刻刻都在震響,想要薛茗的性命。
“你說,我有沒有學劍的天賦?”那時薛茗躺在床上,腦袋枕著手,蹺著腿來回晃悠,玩笑一般地問他?。
燕玉鶴回道:“日?後教你。”
薛茗高興地說:“那我可以用你這把劍學嗎?”
燕玉鶴看著手裡不斷輕顫著,想要薛茗性命的劍,沒有回應,換來了薛茗一句嘟囔,“小氣鬼。”
他?原想著是劍傷了,所以才會如?此,於是送去給晴朝帝君修補,本想著日?後還有彆的方?法,慢慢化解這個問題,卻?不料昨日?推開院門進來,就看見了薛茗站在院中?哭,手裡湧出刺紅的血液,染得衣裳到處都是。
燕玉鶴隻感覺當時繃在腦袋裡的一根弦斷了。
他?看著薛茗哭得通紅的雙眼?,覆滿鮮血的手掌,開始後悔。若是他?果斷點,早在這把劍第一次對薛茗展現出殺意的時候就將它砸斷,薛茗就不會因它受傷。
儘管他?在得到劍被送回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趕回來,卻?還是沒想到就這麼短暫的空隙裡,薛茗被這劍傷害。然而幸運的是薛茗隻是傷了手,如?若這一劍傷在脖子上,則必死無疑。
燕玉鶴想,此劍留不得。
薛茗說:“既然是它對我有敵意,那我在身體好之前?避著它點就行了唄,這樣砸了,豈不可惜?”
“你是半鬼之體,身體裡天生有一半鬼的血脈,與你體內的陰氣無關。”燕玉鶴給綢布打上個結,看了看,好似覺得這次包紮得還不錯,回道:“兵器千千萬萬,日?後再找彆的就是。”
薛茗這下終於聽懂了,原來燕玉鶴的佩劍並不是因為她?現在身體裡陰氣太多才對她?有殺意,而是對她?身體的本身就有殺意,從前?燕玉鶴尚能用自己的靈識壓製它,但?自從那一戰後劍不聽他?的指揮。
燕玉鶴是認為有這一次傷了她?的手在前?,就還會有下一次,所以才將劍給砸了。
他?是在劍和她?之間,選擇了她?。
薛茗看著燕玉鶴平靜而俊美的眉眼?,忽然在這一瞬感受到了十分濃烈的情愫,那是來自燕玉鶴身上所散發的情感,讓薛茗有一種,前?所未有地被看重、在乎的感覺。
她?確實沒想到燕玉鶴砸劍的緣由竟然是這個,難怪先前?有段日?子他?總是看著劍發呆,估計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在考慮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
她?斂著輕顫的睫毛,用很小的聲音問:“那不是你母親離世前?留給你的劍嗎?”
燕玉鶴道:“劍本身的作用於我來說,比誰留給我的更為重要。更何況,我也從未見過我母親是什麼模樣。”
眾人?提起這把劍,總是會捎帶上一句,這是他?母親仙逝前?留給他?的寶貝。實則燕玉鶴在太虛宗長大?,根本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在這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他?更是鮮少想起那位將他?生下來,對他?來說又?十分陌生的女人?。
似乎人?們都喜歡給東西賦予情感,尤其?是已故之人?留下的東西。他?們都認為燕玉鶴劍不離手是因為這把劍來自特殊的人?,對他?有著非凡的意義。
然而他?們卻?忘了燕玉鶴性子向來冷清,待人?便是如?此,更何況是一個物件。
從前?燕玉鶴覺得這把劍好用,其?他?的並不在乎,而今他?隻知道劍傷了薛茗,日?後還有可能再傷她?,所以下手的時候沒有半點猶豫。
“你比劍更重要。”
燕玉鶴用一種很是尋常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好像薛茗在他?心中?的地位,理所當然地比從小伴著他?長大?的劍更勝許多。
刹那間,好似有一股朝氣蓬勃的春風呼嘯而來,奔騰地刮進了薛茗的心中?,貧瘠的土地在一瞬間開出姹紫嫣紅的花,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模樣,於是雲開霧散,金光燦燦。她?沐浴在陽光下,置身在花海裡,隻覺得渾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暖洋洋的,鼻子裡充斥著各種花香,彙聚在一起,竟全?然都是香甜的味道。
這一刻薛茗還是承認,先前?她?有些?嘴硬了。
她?說自己渴望被愛,但?沒有也無所謂,其?實並不是。
人?類本就是非常懼怕孤獨的生物,尋求同類的情感是人?的本能,就像人?們天生追尋火種一樣,一旦被溫暖的火光照耀過,就難以再忍受黑暗冰冷。
薛茗是在無依無靠中?長大?的孩子,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中?,她?需要看各種各樣人?的臉色。幼年時是院裡的那些?大?孩子和院長們,稍微有一個眼?色不對勁了,薛茗就會縮著腦袋乖乖離開;上學時是身邊的朋友,沒錢花的時候很多東西她?都是靠借,借錢買學習資料,借錢學學習用具,一旦朋友語氣表現出不耐,她?就趕忙說會將借的東西儘快歸還;上班時是同事和上司,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總是在工作中?多做一點,不是為了討好誰,而是想讓自己的生活更加平靜。
薛茗看眼?色的功夫早就爐火純青,曾經落在她?身上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掛在嘴邊的“喜歡啊,愛啊”帶著什麼樣的目的,她?都心知肚明,隻是大?部分時間都樂意裝傻,表現出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那夜九死一生,闖進燕玉鶴的荷塘小屋,在慌亂狼狽間與燕玉鶴對上眸光時,薛茗從那一汪平靜無波的湖水中?窺見了點點漣漪,那是燕玉鶴在不經意間所泄露的情緒,也是薛茗生的希望。
她?懶得細究燕玉鶴留下她?是見色起意還是為了其?他?,原本隻想著活著就好,隻要擺脫了困境她?就可以隨時抽身而去。
但?不知從何時起,燕玉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越來越久,身體也與她?越靠越近,好幾次在睡夢中?,她?都隱約感覺有人?牽起她?的手,或是擁住她?的腰身,醒來時燕玉鶴仍是那副冷淡平靜的模樣,隻是會習慣性地牽起她?的手,或是耐心回應她?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
那種從細枝末節中?溢出來的眷戀儘數呈現到了薛茗麵前?,此時她?後知後覺,燕玉鶴從不宣之於口的喜歡已經化作千萬條藤蔓,從她?的心底紮根,生長,然後將她?死死地纏住,隻要薛茗輕輕一動,便會牽動成千上萬根名為情愫的枝蔓,隨後就是震耳的嘩然。
很奇怪,薛茗在經曆了很多不幸的事和很多糟糕的人?際關係後,仍對這個世界滿懷期待,相?信自己在將來一定會被愛。
薛茗將手收回,指尖在包紮得厚實的手掌上輕輕摩挲著,隻覺得掌心裡癢癢的,那點痛意也全?都消散了,她?望著燕玉鶴,問道:“你這幾日?,都沒能坐下來與我好好說一說話,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聊一聊。”
燕玉鶴卻?道:“沒必要。”
“嗯?”薛茗滿臉疑問,“什麼沒必要?”
“你那些?話,沒必要說。”燕玉鶴偏過頭去,眼?睛不知落在何處,語氣有些?生硬。
薛茗看著他?的側臉,仍舊白俊如?昔,隻是英氣的雙眉往下壓,眉眼?籠罩著沉鬱之色,使得整個人?看起來都陰沉不少,似乎帶著隱怒。她?道:“我都還沒說,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
“無非是要離開我的那些?話。”燕玉鶴說到這,那些?藏在暗處裡的怒一下子浮上來,冷聲道:“絕無可能。”
薛茗一下子愣住,怔然道:“我沒說要離開你啊。”
燕玉鶴的臉色卻?並未緩和,顯然是根本不相?信薛茗的話,周身如?覆霜雪般坐在那,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冷颼颼的,他?沉聲道:“那日?在師父麵前?說會自行離開,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處的人?難道不是你?”
薛茗心中?暗驚,想起當時燕玉鶴的師父讓她?暢所欲言,說燕玉鶴聽不到她?才說的那些?客套話,沒想到竟然是讓他?師父給擺了一道,合著當時站在窗外的燕玉鶴其?實都聽見了這些?話。她?頓時覺得頭大?,解釋道:“那些?隻不過是對你師父的應付之言,算不得真。”
燕玉鶴道:“你屢次在我麵前?誇讚柳夢源生得好,性子招人?喜歡又?是為何?你是想告訴我,他?也可以給你渡陽氣,同樣得你喜歡是不是?”
薛茗大?喊冤枉,隻覺得燕玉鶴像在醋壇子裡悶了好幾日?,真是酸到了骨子裡,她?道:“哪有屢次,我不過才說了兩回,況且他?是你師弟,我把他?當作弟弟看待才會誇他?,你怎麼會這樣想?”
燕玉鶴道:“是你自己說陽氣你隨便找個男人?都能補,不是非我不可。”
薛茗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按下去一個坑,難言的滋味在心中?蔓延。她?想起來這話是什麼時候說的了,就是那時候她?誤會燕玉鶴想剝她?的魂,所以才會在逃走?之後對燕玉鶴說了這番話,當時本就在氣頭上,故意氣燕玉鶴才會如?此,倒並非出自她?的本心。
卻?不想燕玉鶴記那麼久,耿耿於懷。
“我沒有這種意思。”薛茗說。
“你昨日?跟我說的那些?話,無非是想暗示我,你不在乎與我分離,便是一拍兩散,你也即刻能接受,所以你不願與我成婚,打的便是隨時就能離去的主?意。”燕玉鶴轉頭,墨黑的眼?眸攥緊了她?的目光,淡聲說:“那我便告訴你,我不認可也不接受,現在你不願與我成婚,那就一直等到你願意為止。這天下廣袤無垠,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但?必須由我作陪。”
常年寒冰不融的雪山終於裂開了一條縫,流淌出了名為偏執的雪水,雖冰冷卻?也澄澈乾淨。
燕玉鶴絕非善茬,雖然他?看起來情緒穩定,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但?實則心裡也有一定程度的扭曲,偏執到了他?既認定,便不會輕易放手的地步。這幾日?他?怕是沒少自己琢磨,表麵上看起來還算正常,實則內心擰成麻花,一改往日?平靜的樣子,酸澀又?冷硬,連話裡都沾上了怨氣。
但?其?實兩人?當中?也不算產生誤會,薛茗昨日?說的那些?話,的確含有暗示的成分。畢竟位列仙班不是一筆錢,一輛車或是可以用有限東西來衡量的,那代表著光明敞亮的未來,是不可比擬的前?途,好像眾人?都覺得薛茗會成為他?的阻礙,薛茗隻是不想給燕玉鶴造成負擔,想讓他?做出自己的選擇。
她?往前?坐了些?許,握住燕玉鶴的手背,將他?的手指捏在掌心裡,慢聲說:“對不起,我承認我之前?是想過要離開你,但?也是基於你的選擇才產生的想法。你這師門上下都在說你要位列仙班,得道飛升,而我終究是個壽命有限的凡人?,就算你我真能相?愛一生,廝守到老,撐死也就百年光陰,或許你還可以尋找無數個我的轉世,但?是今生的薛茗隻能擁有一個你。我這幾日?都在想,如?果你飛升去了天上,認識了許多漂亮的仙女,有了新的生活,那我好歹也能體麵地跟你說再見,是不是?”
“我是喜歡你啊,我心裡特彆希望你彆去天上,留下來一直陪著我。”薛茗彎了彎唇角,讓自己露出一個輕鬆的笑,說:“你不僅長得好看,又?那麼厲害,還喜歡我,對我那麼好。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我哪裡舍得放手呢?可我又?無法乾預你的選擇,那你要是執意飛升,我也不可能一哭二鬨三上吊地強迫你留下來。”
薛茗早就習慣了放棄,不為自己爭取,好像這樣順其?自然就能生活得更舒心一點,說是窩囊也好,是與世無爭也罷,這的確是薛茗一直以來的生存法則。實際不過是怕爭了之後又?落空,徒讓自己傷心難受罷了。
“我何時說過要飛升?”燕玉鶴反手攥緊了她?的手指,沉著嘴角道:“回山的當日?,我就已經向師父稟明放棄位列仙班。”
“什麼?”薛茗驚愕:“你早就做了選擇?為什麼?”
“大?道三千,成仙之路數不勝數,我又?何缺這一個封賞?”燕玉鶴說這話的時候,儘管沒有刻意表現,但?眼?底那股子倨傲還是顯露出來,轉而瞥了薛茗一眼?,又?道:“我若飛升上界,豈非正讓你尋個機會去找其?他?人?給你渡陽氣,絕不可能。”
薛茗一時哭笑不得,忽然發現這些?日?子她?跟燕玉鶴所顧慮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她?以為燕玉鶴這幾天心情不佳,情緒看起來沉悶是在選擇中?兩難,實際人?家壓根就不在意,他?似乎對飛升一事早就有著穩操勝券的信心,不是這一次,也有下一次,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先是燕玉鶴說天下修行之人?皆是為了成大?道,其?後又?是他?師父表示成仙難得,再者宗門內的其?他?弟子也都認為燕玉鶴肯定不會放棄這次機會,導致薛茗從一開始就受了外界的影響,認為這次飛升的機會對燕玉鶴來說是千載難逢,屬於可遇不可求之事。
可燕玉鶴這幾日?的煩悶,全?來源於她?那天所說的要離開的那些?話。又?是吃醋,又?是生悶氣,甚至拒絕與她?交流,今日?砸了劍,怕是出了一口惡氣,才將心中?的不滿說出。
薛茗心想,這鋸嘴葫蘆生氣的時候,倒還挺可愛的。她?體內是陰氣多,燕玉鶴體內是悶氣多。
“好了好了,彆生氣了,我又?沒說什麼,是你自己想那些?有的沒的,讓自己生氣。”薛茗用包成饅頭的手抱了抱他?,在他?背上輕拍兩下狀似安慰,然後埋在他?的肩頭悶聲笑了一會兒,接著問他?:“那日?後你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