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歸一睫毛往下撂,默然幾秒,雙臂撐向她頭頂,她鬆開了他的頭發。
他支起身體靠向油桶,俊臉沒有表情,好似剛剛劍拔弩張、莫名其妙的對話完全沒發生過,攥起她的裙擺,瞟了眼繡工,說:“次品。”
陳窈:“?”
男人東挑西揀,揪出她裙擺最乾淨的布料,慢條斯理地擦拭手指的血跡和灰塵。
毛病。
陳窈不想浪費口舌,四仰八叉地躺地上調整狀態。
大學課題很多人喜歡把大腦分成幾百個區塊研究,她喜歡把大腦分成3x3x3共計27塊的魔方。
有時簡單粗暴是正解,應該遵循愛因斯坦關於科學簡單性的金科玉律——江歸一陰晴不定,而她從早上到現在隻吃了點水果,餓得前胸貼後背,接下來極有可能變成餓死鬼,如果還搭理他這傻叉,那麼她就是超級傻叉。
江歸一不知道陳窈琢磨什麼害人的事,觀察著她,並攏食指中指,漫不經心敲擊腕部。
過會兒她似乎想到什麼,爬起來,撿起外袍和首飾重新戴好。
洞悉了她的想法,他擺正領口溫莎結,摘掉黑瑪瑙袖扣,瞟去一眼,見她還慢吞吞穿衣服。
“廢物。”
江歸一拍開陳窈的手,力道不重,但她手背那片皮膚立刻發紅。他又罵了句廢物,撚住前襟綢帶往上提,使勁一拉。
“唔——”陳窈差點被勒得心臟從嘴裡吐出來,她有點想罵人,試圖奪回自己的衣帶,沒成功。
“做什麼?”
“閉嘴。”
男人在她腰間快速係了個漂亮標準的琵琶扣,又靠回原位。
詭異的與牢獄斷頭飯彆無二致。
可怕。
陳窈往旁邊挪,雙手抱膝縮成一團,像隻可憐的小鵪鶉。
“簪子、金屬片。”江歸一窮追不舍,“所有的,交出來。”
陳窈:“......”
居然都看到了。
猶豫幾秒,她微側身體,在視野盲區把東西嘩啦啦從寬大水袖裡倒出來。
江歸一:“你主業撿垃圾?”
“出門在外,總……”
“閉嘴。”
“......”
陳窈定定地看著他睫毛優美的弧度。
“看什麼?”
“您好看。”
是句實話,也是句假話。
江歸一很乾脆,“滾。”
她倒想滾,滾去找江之賢,臨死前把他殺了。
可江歸一為什麼這麼淡定?途中他利用護指保持清醒,難道聽到了關鍵信息?
陳窈眼睛溜溜轉,頃刻間笑臉相迎,輕聲試探道:“我們不會有危險?”
這是絕對能得到答案的陷阱問句。
日光越過斷壁殘垣,映得江歸一那張臉油畫般唯美。他肩背鬆弛,姿態十分優雅,即使當下環境糟糕,也有種強烈的嘲諷感——尤其那雙丹鳳眼末梢挑起時。
“誰跟你我們?你配嗎?”
江歸一冷笑,“你現在對天磕三個響頭,祈禱你主人能及時趕來救你吧。”
陳窈懂了,他這是將計就計以此降低敵人警惕性。相隔不過咫尺,她咳嗽兩聲,開啟裝聾作啞模式,“二爺,您這是哪兒的話?先消消氣,我方才是怕您不願配合才說那些話,沒想到您誤會了。”
江歸一閉著眼,“臉皮挺厚。”
她賠笑,“臉皮厚不厚不重要,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也笑,“再說句話試試。”
完全沒法聊。
氣氛沉默,空曠的廢棄高樓除了呼吸、風聲、惶惶腳步再無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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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黑麵罩的彪形大漢押著江之賢的三個兒子上了樓。平日高高在上的幾位公子哥,雙手皆被捆紮,西裝起了褶痕,精神萎靡,似乎都打了麻醉劑。
江家主係的車在中間,前後防彈車,而這次十五個係的護衛隊伍每係至少十人,總和絕不低於一百五十號人。
誰有這通天本領?內外接應?
陳窈不解。
劫匪把人扔麵前拍拍屁股離開。江歸一朝前踢了腳,正好踢到江頌竹,他溫和地說:“二哥,再用力點我的骨頭要斷了。”
江歸一看不得江頌竹三分虛偽做作的模樣,毫無誠意地說:“抱歉。”
江頌竹好脾氣地彎唇,看向陳窈,語調笑吟吟,“怎麼還有位小姑娘誤闖了。”
男人僅僅領口沾染血跡,可判斷他沒有與劫匪爆發任何口角之爭。那麼,他究竟是不是甄先生,這次事件是他安排的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