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同學,本來,以你的專業要來我們市八中實習,是有困難的。”
“畢竟你是學心理學的,落實在我們具體教育工作裡,崗位很少。”
“不過我和老陳認識很多年了,他打過招呼,我考慮了下,有個工作崗位工作輕鬆,適合你們女孩子。你先等一會兒,等下有老師帶你過去。”
赭紅色舊木門吱呀一聲推開,眼前是一處晦暗的倉庫。副校長帶著茶和煙味的話,好像還在耳邊回蕩。
林晚星又退回半步,不可思議地望著門框右上角的牌子。
“這裡就是體育器材室了。”
帶她來崗位的後勤老師這麼說。
後勤老師走入器材室,挎在他手裡的鑰匙串叮鐺作響。
空間壓抑,陽光也變得緩慢,仿佛要很長時間,才能從器材室儘頭的窗戶透入。
灰塵在空氣飛舞,屋子裡層架林立,直到空間儘頭。
林晚星遲疑片刻,也跟著走了進去。
架子上麵是各種或新或舊的運動器材。跳繩、破籃網、癟氣的籃球和斷了的球拍……它們全部都褪去最鮮豔的顏色,相互堆疊,仿佛什麼奇異糾葛的空間。
林晚星一時沉浸於其中,對目前的一切都感到不可思議。
直到後勤老師的聲音打破寧靜。
“小姑娘運氣真好,之前管器材的張老師正好退休,所以有這麼個空位給你。”
後勤老師指著牆麵上一張泛黃卷邊的公告,不由分說地講道:“牆上是借還須知,要嚴格按章辦事。”
他又走到屋子唯一的辦公桌邊,開始翻箱倒櫃。
很快,他找出一本厚厚的簿冊,重重拍在桌上:“這是庫存清單,按照清單,每個月檢查一遍大型器材,每季度要核對一次庫存,有缺損和維修,寫好計劃,後勤例會上提交。”
林晚星從牆跟前趕到桌邊,還沒來得及翻開簿冊,又聽男老師拖長調子:“而這項工作最簡單的一點是,沒有體育老師同意,原則上不外借任何器材,畢竟學生很容易借了東西不還。也就是說……”
“不用管學生,隻需要服務好體育老師就行。”
後勤老師露出孺子可教的目光,把手裡那一大串叮鈴當啷的鑰匙遞了過來。
林晚星接過那串沉甸甸的鑰匙,聽他說——
“這裡就交給你了。”
——
打開窗,新鮮空氣湧入沉悶的器材室。
林晚星雙手撐在窗框上,向外望去。
窗外是操場,正是上課時間,操場上空無一人。陽光下草坪濕潤,柳樹隨風搖擺,一切都顯得清閒靜謐。
她在窗口吹了會兒風,窗上有截脫落的黃膠條,在她臉旁飄來飄去。
過了會兒,林晚星才對現在的狀況有了那麼點真實感覺。
現在,她已經從永川回到了宏景老家。不僅在市裡末流的高中找到了一份實習工作,還被分派到了一個非常清閒的崗位上。
一切好像都和她曾經預想的生活完全不同,但……
林晚星回頭眯起眼,看著滿屋子蒙塵的器材。
好像這份工作還挺有挑戰性?
整理桌子、找抹布、找水盆……
林晚星在器材室裡轉了一大圈,甚至在角落發現一大團小彩旗,卻沒找到任何打掃工具。
滿室灰塵浮動,她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揣著一大串鑰匙出門。
學校小賣部阿姨人很好,得知她是新來的實習老師,告訴她抹布拖把都可以去總務處領取,不用自己掏錢購買。
林晚星又在辦公樓轉了一圈,拿著領來的拖把掃帚和水盆,回到器材室門口。
打開門,風穿堂而過,灰塵再度揚起。
林晚星被風沙迷眼,她揉了揉眼睛。然後,她看到了一個跨坐在窗框上的少年人。
少年精瘦且黑、剃板寸,眼睛狹長,這個長相本來有些凶悍。但少年此刻滿臉呆滯,像是完全沒想到器材室有人,完全中和了他的陰鬱長相。
林晚星大概明白窗戶上被膠帶封起的破洞是怎麼回事。
不過她假裝沒看到這個想偷跑進器材室的學生,而是自顧自拿起掃把和水盆,把東西放在辦公桌邊,開始著手整理桌上的垃圾。
廢紙團、舊報紙、黑乎乎的煙灰缸,林晚星還翻到半包發黃的茶葉。
她抖開垃圾袋。
“喂!”少年的喊聲響起。
“有什麼事嗎?”林晚星問。
“……你在這裡乾嘛?”少年找了個最模棱兩可的問題。
“打掃衛生啊。”她說。
少年從頭到腳看了她幾遍,最後像相信她的回答,說:“那你弄乾淨點。”
他說完,轉頭往層架那走。
他熟門熟路走到球類區,從筐裡撈出一個足球,單肩披著校服,大搖大擺,準備從正門離開。
看著少年旁若無人的樣子,林晚星笑了:“這位同學~”
“乾嘛?”
“你借足球,不需要和老師說一聲嗎?”
“關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