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瑤接過羅太太手裡的紅匣,塞了個荷包,謝她辛苦。
羅太太喜滋滋地走了。
“讓孟姨見笑了。”
孟姨,名叫孟月生,當然這不是她的真名,甚至姓氏都不是真的。她前半生複雜坎坷,生在官宦名門,家族一夕傾覆,沒入教坊司。
她在教坊司活了下來。
朝中又一番血腥爭鬥,她的家族平反昭雪,活著的男丁加官的加官、恢複功名的恢複功名,重享富貴。
自儘的女眷有的追贈誥命,有的請賜節烈牌坊,死後備極哀榮。
而活著的孟月生,卻成了家族的恥辱。
心心念念的家族重新榮耀,孟月生卻成了連姓氏都被剝奪的“孤魂野鬼”。
她還是想活著。
機緣巧合,遇到小小年紀就能慧眼識珠的林幼荀,棲身林家,做喪母不久的林大小姐的塾師。
孟月生與林幼荀這對師生之間的感情,一言難儘,但她們卻是能穿透重重假麵,看清彼此性情的人。
“大小姐以為我是來看笑話的?”
難道不是嗎,林幼荀躺平任嘲,“該知道的想必孟姨都知道了,十八年的父女親情,在一個還在吃奶的嬰兒麵前不堪一擊,隻因他是個男孩。嗬。”
孟月生假笑兩聲,“笑過了。”
“不是為嘲笑我,孟姨所為何事?”
孟月生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有兩個問題想先問大小姐,希望大小姐如實回答。”
林幼荀讓她問。
“大小姐在財物之上十分大方,甚至在我絕路之時救我性命,這些年對我暗中照應。可見,大小姐不恨我,為何當初攔著不許我嫁進林家?”
她問的直白,林幼荀答得坦誠,“禮法之下,父親的寵妾和繼母能一樣嗎?當年我還是個孩子。”
“小小年紀,大小姐就知不能受製於人,很好。”孟月生竟然讚歎。
“後來我陷入危難,大小姐為何救我?”孟月生盯著她問。
林幼荀和她對視,“你這個人,我挺喜歡。”
孟月生心跳漏了一拍,歎息,“大小姐頗善蠱惑之道。”
“我的回答,孟姨可滿意?”
孟月生很滿意,“今日我是來幫大小姐的。”
林幼荀等著她說,她卻賣關子,指著全福太太送來的匣子問:“大小姐要親自動手嗎?”
當然不會。
“我針線平平,再說那人對我怕是厭惡至極,我送的衣履,他絕不會穿。”
孟月生搖頭。
“當然,禮數上我也不會授人以柄。這套衣履,我會用最好的料子,請揚州城裡最出色的繡娘裁製,送到祁家,他扔了也好,賞人也罷,隨他處置。花錢買的東西我也不在乎。”
孟月生依然搖頭。
“大小姐冰雪聰明,這偌大家業,大小姐功勞不小。可大小姐,鹽商再富,錢再多,也比不上有功名。大小姐,你不懂何為科甲聯翩,何為官宦名門。”
林幼荀沉默。
孟月生話題忽而又一轉,“小時候住在西門裡巷,與一家綢商為鄰。那時他家有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清秀嫻雅,容易害羞,不像是商賈的女兒。她不嫌你小,愛找你畫花樣子,你也頗喜歡她。後來有一天,她突然不見了,你去她家探問,她家裡人見你執著,隻得告訴你送回原籍老家養病。這事,大小姐還有印象嗎?”
“有。”林幼荀點頭,“她沒回老家?”
“沒有。那名綢商過鈔關時漏報貨物,被扣押在鈔關獄中,綢商姓名在生死兩可之間。為了活命,綢商願向鈔關主事獻上五千兩銀子。鈔關主事是兩榜進士,大怒,罵曰讀書人豈能被黃白之物侮辱。”
“綢商以為再無生路,舉家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