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他自認為自己將會是大宋的中興之主,未來超越父皇,直追太祖太宗的明君,竟然在範正口中竟然也是諱疾忌醫的蔡桓公,這怎麼讓他甘心。
範正回身,鄭重道:“因為陛下所選的是一個失敗醫方,注定無法醫治大宋之疾。”
“什麼,你說先皇和王安石推行十六年的熙寧變法是失敗的藥方!”趙煦難以接受道。
範正反問道:“不是麼?縱觀史書,總覽曆代變法,從趙靈武王胡服騎射,到秦朝商鞅變法,到唐朝兩稅法,哪一個成功的變法不是效果明顯,哪怕是帝王去世,商鞅車裂,宰相罷官,其變法卻依舊推行,而熙寧變法呢?”
“那是因為…………。”趙煦忽然住口,朝著垂拱殿望了一眼。
範正搖了搖頭道:“草民也曾經一切熱血,深入研究過先皇時期的朝堂格局,大致可以分為五派,其一就是以王安石為代表的激進變法派,其二則是變法參與派,其領袖則是一代大儒程顥,其開始是支持王安石變法,然而在變法過程中發現了弊端,王安石卻不聽勸告,將其排擠出朝堂。”
趙煦眉頭一皺,沒有反駁,畢竟範正所言乃是事實。
“其三則是變法異見派這一派也知道宋朝發展出現了問題,需要變法革新,這樣才能改變宋朝積貧積弱的局麵。不過,他們卻反對王安石變法,認為王安石變法是在搞亂天下,他們有自己的變法計劃,蘇大學士就是其中代表。”
“其四則是中立派,這一派並無任何立場,唯朝廷之命而行事,卻不忍民間疾苦,其代表人物則是開封知府蘇頌。”
“其五則是守舊派,其乃是既得利益者,變法最先損害的就是他們的利益,這一派反對王安石變法無可厚非。”
範正將神宗時期的朝堂勢力一一道出,哪怕是趙煦也隻無話反駁。
“一人反對你或許是彆人錯了,而一群人反對極有可能是你錯了,而我們的拗相公當政,直接遭到了其餘四派聯合反對,再加上其識人不明,任由投機之人加入新黨,青苗法讓民間民怨滔天。”
“這也罷了,然而大宋給了它十六年,十六年依舊沒有讓大宋變法圖強,反而鬨得朝野反對,內未能安民、外未能安邦,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其是一道失敗的醫方麼!你是醫者,你會用治不好病的醫方麼?”範正反問道。
趙煦頓時默然,當初太醫令聲稱有五成的把握治療趙佶的骨傷,趙佶就毅然反對,堅決請範正前來醫治。
“那範神醫認為朕應該推行範相公的慶曆新政。”趙煦皺眉有些不服氣道,
他覺得範正定然是正如同他崇拜父皇一樣,極為崇拜先祖、推崇慶曆新政才會貶低熙寧變法。
範正卻搖了搖頭道:“先祖的熙寧變法隻能治療腠理之疾,仁宗時期推行或許有效,如今再推行早已經晚了。”
趙煦不由一愣,沒有想到範正連其祖父的慶曆新政也反對,當下問道:“莫非範郎中另有變法良策。”
範正搖頭道:“草民僅僅是醫者,隻會開方,世人皆道良藥苦口利於病,但凡是能夠治病良藥,哪怕再苦也會有人下咽,就比如酒精消毒能夠引起傷口劇痛,卻依舊天下醫者傷藥的首選;中醫院如今準備重現華佗絕學,已經命令告知需要簽訂生死契約,麻沸散失傳會引起劇痛,草民相信依舊會有患者主動配合,因為那才是真正的藥到病除的良方,哪怕劇痛無比,甚至是有失敗的風險,沒有人能夠拒絕。”
範正說完,趙煦久久不能平靜,他原來極為推崇王安石變法,如今經過範正一番話,原本心中的堅定不禁動搖起來。
範正從文德殿離開臉色凝重,他自然知道趙煦的心思,然而王安石變法乃是一劑猛藥,而且副作用頗多,如今的大宋已經即將病入骨髓,可經不起這樣的猛藥折騰了。
忽然他的身形一頓,隻見前麵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太皇太後的心腹太監梁惟簡早已經在等候。
“範神醫,太皇太後有請!”梁惟簡躬身道。
範正暗道一聲果然如此,隻能認命朝著垂拱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