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舊日遺毒(1 / 2)

算算年齡,在諾威齊出生的時候,沒準就是法西斯主義正在意大利國內盛行的時候。

而要是再往前推,青年時期的諾威齊的父親確實很有可能是一名“衝鋒隊員”。

在那些混亂的日子裡,實際上是暴徒而非什麼軍隊的黑衫軍不受約束、橫行無忌。

“……對敢死隊的成員而言,他們隻是在做自由主義政府沒有決心去做的事情。毆打和殺害社會主義者,焚燒洗劫勞工之家和社會黨的總部,逼迫敵人喝下蓖麻油,這些都是很容易被當作能夠拯救國家的狂熱的愛國主義行動。”

——聽到諾威齊的話,王語立刻想起的是這麼一段話。

這種混亂的情況直到四十年前的1922年,四萬名黑衫軍向羅馬進軍,而國王在可以堅持不退縮的時候膽怯了,那位姓墨的男人成為了這個國家的領袖。

稍微客觀地講,那個男人對意大利的經濟做了不少貢獻,他上台之後便限製了黑衫軍的權力與自由,儘管這似乎是他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而使用的手段;

然而在他當權的21年裡,領袖崇拜日益加深,政府的腐敗低效卻並沒有得到改善。改組成民兵團的黑衫軍高呼著他的名字,一部分登上與希臘、埃塞或盟軍交戰的前線,他們的戰鬥意誌值得肯定,戰果卻是卑劣而低效的。

王語不知道他剛才看到的老人在這些舊日的動亂裡扮演了什麼身份,但是王語知道,在十七年前共和國成立的時候,對於法西斯分子的整肅是半途而廢、甚至稱得上是無疾而終的。

因為誰不是法西斯分子呢?

王語的心中閃過這些內容,稍微有些感慨,不過表麵上依然沒什麼變化。

畢竟作為一隻烏鴉,他沒辦法做出那麼豐富的表情。

路邊的台階上,諾威齊將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整個人疲倦地縮在那裡。

他再看了一眼身邊的王語,歎了口氣,繼續道: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一直在吹噓自己所在的民兵團是多麼受‘領袖’的青睞。”

“他還說自己去過羅馬,但是我的記憶裡,隻記得他總把我放在民兵團的駐地裡,讓我叫那些粗魯而滿身酒氣的人叔叔。”

“而他自己呢?每天的工作隻不過是拿根棍子上街遊蕩,有了點錢就拿去賭,隻有他賭贏了,我才稍微有點好日子過,哈哈。”

諾威齊自嘲般笑了兩聲,隨後嘴角又緩緩收斂。

中午的日光裡,牆角掙紮破土的青草在風中微微搖晃。周遭的房子裡傳來窸窣細微的動靜,貧民區的遠端隱約有些人聲。

諾威齊看著王語,這隻黑色的烏鴉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台階上,一言不發。

烏鴉當然也發不了什麼言。

但是諾威齊在此時卻感到有些奇怪,他為什麼要對一隻烏鴉說這些呢?

它根本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諾威齊隻知道,自己確實是有點累了。

……

“兵團裡有一隻狗。那是隻很聰明的狗,由於我開始上小學之後就要幫他們在駐地裡打掃衛生的關係,我有時候也要喂它。”

“我……我很喜歡大衛。它也很喜歡我,有一段時間裡,它幾乎是我唯一的朋友。”

“後來,大衛被我父親打死了。我說肉是我吃的,可父親一旦開始動手,就絕不會停下來。”

所以諾威齊一開始才對身為切利尼娜寵物的王語特彆在意,他在家族裡時常避免提到關於自己過去的話題。

諾威齊沒有提到關於自己母親的話題,不過王語也知道,這就像他沒有說過父親怎麼對待自己一樣,是他的一種含蓄。

王語轉頭看向諾威齊,這位梳著莫西乾頭的青年的身子微微後靠,隨後微微仰起頭,道:

“後來我跟著學校裡的小幫會混,摸爬滾打著,就加入了幫派。青年幫派們互相傾軋,在戰後那最混亂的三年裡,我幾乎都沒怎麼回過家。”

“我後來才聽說,阿莫爾他裝成腿瘸,在征召的時候躲過了一劫。等英國人到來時,他又躲在隔壁的地窖裡,沒有讓平時被他欺壓過的平民找到……”

“後來他就把頭發剃了,換了身裝扮溜進貧民區,那裡的人都不認識他,恰好躲過了第一波對法西斯分子的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