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樂揚走到莊文柏身邊,握了握對方的手,隨後才走進了心理治療室。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心理醫生坐在他對麵,道:“樂先生,我懷疑莊先生對我有所隱瞞,所以有些故事,我想向您求證一下,希望您能據實回答,如果不想回答可以不答,但不要騙我。”
醫生又保證說:“請您相信我的職業素養,病人所說的一切,在得到病人的允許前,我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樂揚點了點頭,道:“您問吧。”
“病人跟我說,他父親出軌家暴,母親因此受儘苦楚,掙脫不得,最終被逼死。”醫生道,“他說母親很愛他,又說你如今的處境很像當年他的母親,但同時他對你並不完全信任,我認為他隱瞞了有關於他母親的情節。”
“他的母親是否也傷害過他?是以什麼途徑傷害的他?”
樂揚驚歎心理醫生的敏銳,但這個問題,他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莊文柏隱瞞了母親打他的一巴掌,美化了母親的人物形象。
“抱歉,我隻能回答你前一個問題。”
—
夜深人靜
樂揚和莊文柏坦誠了這件事。
“說就說了。”莊文柏似乎並不在意,“剩下的我會告訴她,不會再讓她為難你。”
樂揚忙道:“她沒有為難我,她隻是問了幾個問題。”
他怕莊文柏對心理醫生產生排斥。
“一個意思,以後我會讓她直接問我。”
樂揚心道,你如果願意說實話,對方也不至於會問我了。
幾乎全黑的環境下,樂揚根本看不見男人微微上揚的唇角。
他的確隱瞞了一部分,他不可能一開始就全然相信一名陌生人,樂揚估計也是出於這方麵考慮,沒有告訴心理醫生。
這證明,樂揚是會維護他的。
樂揚或許,真的喜歡他。
想到這種可能性,莊文柏心情一時好,一時壞。
樂揚喜歡他,他卻這樣對待樂揚,樂揚的喜歡又能堅持多久?
會像他母親一樣瘋掉嗎?
莊文柏心跳停了一瞬,繼而手臂微微收緊,將身邊人整個攬進懷裡,這才覺得稍微安心。
樂揚全然不知道莊文柏的內心掙紮,不過他意識到對方的心情變差了。
次日出門前,樂揚輕聲道:“你如果不想我出去,我可以不去,待在家裡也安全一些。”
“等以後孩子生下來,我們再一起去幼兒園。”
“沒有不想。”莊文柏否認,“樂樂,我答應了你今天會帶你出門,我就不會食言。”
樂揚搖了搖頭,鬆開男人的手:“是我食言,我現在不想去了。”
他又補充說:“昨天出去玩了那麼久,很累,今天我想休息。”
其實並不累,他身體素質好,堅持每天鍛煉,自己逛著玩兒而已,又不是做什麼劇烈運動,怎麼會累。
“今天休息,明天去?”莊文柏專注看著他。
樂揚又搖頭:“不去了,我肚子越來越大,外麵人也多,不安全。”
“你想去為什麼不去。”莊文柏聲音驟然加大。
他胸膛起伏:“你為什麼要委屈自己來順從我,我的想法有那麼重要嗎?你為什麼不能先為自己著想。”
見他情緒驟然爆發,樂揚心裡也很委屈,忍不住道:“我順著你不對,不順著你更是不對,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你有病,我就必須受你的氣嗎?”
他一直都想和莊文柏好好相處,可現在,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甚至貼心得為對方著想,結果莊文柏居然吼他。
他憑什麼受這個氣?
“你說讓我為自己著想,可你把我關在這裡,時時刻刻把我當做犯人監視,你允許我自由了嗎?”
見他不住地哭,莊文柏心裡十分後悔。
他沒有半點責怪樂揚的意思,他隻是在剛才那一瞬間想起了自己母親,想起了從前母親在明知道父親是個人渣後,仍然去順從對方所做的事。
那些事一直惡心著他,鬼魅一樣糾纏著他,讓他夜夜不得好眠。
“對不起樂樂。”莊文柏半跪在沙發上,將人抱進懷裡,“都是我不好,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樂揚突然停了哭聲:“真的?”
“我要你把安保解散一半,你也同意?”
莊文柏不作聲了。
從沉默中得到答案,樂揚氣得心絞痛,冷笑:“在你視野之內想做什麼做什麼是吧,這麼好的事,你怎麼不送給自己呢,乾嘛非要監視我?你怎麼不反過來呢。”
“不能反過來,但如果你想要我的行程,我可以給你,你可以二十四小時監視我。”
“誰知道你給我看的是真是假。”樂揚語氣無比嘲諷,眼眶卻在泛紅,“您神通廣大,我就是個普通人,你怕我跑,又怕我不跑,不如這樣,以後每天早上你先跟我說一聲我該不該跑,然後我再行動。”
第55章
樂揚越說心裡越難受, 眼淚流得越凶。
如果不是懷著孕,他真想跟莊文柏打一架。
憑什麼這樣欺負他啊。
“樂樂,對不起……”莊文柏再次啞聲道歉。
樂揚在男人胸口蹭了蹭, 將淚水鼻涕全擦在對方昂貴的襯衫上,隨後站起身, 轉身冷漠地往樓上走。
氣大傷身, 他如今身子重,更應該珍重自己。
不就是無緣無故吼了他幾句嗎, 他以前又不是沒受過氣,穿過來前受的氣多了去,被說幾句算什麼,又不會掉塊肉。
隻是……心裡還是難受得緊。
被莊文柏斥了幾句, 比挨了一刀還要難受。
樂揚又抹了把眼睛,回頭看向一直跟著他的男人:“你彆跟著我了, 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莊文柏眸色微沉, 不敢反駁,應了句好。
樂揚一個人走進臥室,鎖上門, 靜默幾分鐘後, 讓管家給他送梯子上來。
管家很快就送上來了,樂揚吩咐他放到對應位置,而後自己爬上去, 用紙遮住了攝像頭。
“樂少。”管家扶著梯子, 提醒道, “您這樣做, 先生很快就要來了。”
樂揚道:“來就來,我又不是真的犯人, 難道怕他?”
聽出他話裡賭氣的意味,想明白兩位主家是吵架了,管家便沒再多話。
等樂揚遮住全部已知的攝像頭,管家出去後,樂揚在陽台待了幾分鐘,而後撥通了心理醫生的電話。
“我和他鬨矛盾了,他忽然吼我,我當時情緒很激動,可能也傷到了他……”
*
莊文柏久違地去了酒吧。
——大白天的,酒吧沒什麼人,不過卓影正好在。
他不沾煙,也沒有酒癮,除應酬外,自己偶爾才會和朋友一起喝幾杯。
自從得知樂揚懷孕,尤其在將樂揚重新帶回家後,他就再也沒有喝過了。
今天他情緒很差,但幾番猶豫,還是要了一杯無酒精飲料。
他還要回家,喝酒會熏到樂揚,對胎兒也不好。
卓影見狀嘲笑他:“如今我們莊總是真從良了,變成了煙酒都不沾還會做飯疼老婆的好男人。”
莊文柏沒有搭理他。
卓影看出他情緒不妙:“你怎麼了,跟嫂子吵架了?”
莊文柏關著樂揚這件事,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他們隻知道樂揚回來了,重新跟莊文柏在一起了。
莊文柏道:“我罵了他。”
卓影問:“為什麼罵他?”
“沒有理由。”
卓影:“……不可能,肯定有理由,要麼他做的不對,要麼你想跟他分了。”
莊文柏眸色又深了深,拿出手機,避開其他人的視線,打開了監控畫麵。
臥室內,鏡頭麵前全是白紙。
他呼吸一窒,又調出了其它監控。
全都沒有樂揚的身影。
且傭人們正在保安休息室內聽課。
起初莊文柏便懷疑樂揚讓傭人們晨練、聽課是為了給自己創造逃跑時機,後來樂揚的表現實在太好,他這種念頭才打消了。
現在,不好的念頭又瘋狂湧入腦中,使得他手掌不自覺用力,玻璃酒杯被他捏碎,手掌出血他也感覺不到疼。
和他吵架,在他麵前哭,賭氣讓他滾,結果依舊是為了逃跑嗎?
“還不鬆手?”卓影好不容易才把他手掰開,罵道,“你瘋了,感覺不到疼?”
不疼,不如心疼。
心臟好像被人攥住後泡在了苦水裡一般,疼得他無以複加。
如果不是坐在沙發上,他此刻一定已經疼得蹲在地上了。
“紮這麼多玻璃,你這手得去醫院。”他聽見卓影的聲音。
莊文柏就像聽不見一樣,坐在原地不動。
他在抉擇。
現在回去,樂揚跑不掉,但強行把樂揚鎖在身邊,讓他待在自己這樣一個精神病身邊真的好嗎?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神經難以相處,為什麼還要逼著樂揚接受他?
“哥們,你是要流血而死嗎。”卓影說,“就算你要自殺也應該割動脈或者靜脈,割手掌你得熬到什麼時候。”
“要是為了博得嫂子同情,你現在應該拍視頻。”
莊文柏終於站起來:“我要回家。”
“等會兒吧,我已經叫醫生過來了,讓他給你簡單處理下再回。”卓影覺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他這句話說完,醫生正好提著醫藥箱到了,打折燈,快速將碎玻璃拔出,消毒止血。
莊文柏一隻手纏著繃帶,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彆墅。
如果樂揚在家,對於他而言是意外之喜。如果樂揚不在家,他不會去追。
他曾經說過,等孩子生下來後,他會放樂揚自由。那時他說的是假話,隻是為了穩住樂揚。
但現在……既然樂揚待在他這裡過得不好,他有什麼資格阻止樂揚離開呢?
—
樂揚和心理醫生聊了很久,對方建議他什麼都不用做,正常相處,隻要不離開莊文柏就好了。
“謝謝。”樂揚掛斷電話。
他將通話記錄刪除,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十一點了,便想下去看看王姨今天做了什麼飯菜。
他剛打開門,往前走了一步,差點被絆倒,幸好他反應快,扶著門框穩住了。
他低頭看去,對上了莊文柏驚喜的眸色。
男人換了一套衣服,穿著運動鞋,人就直接坐在地板上,右手不知道怎麼回事,纏上了滿滿的繃帶。
“你打架去了?坐在這裡乾什麼?”樂揚問。
莊文柏站起來,抱住他:“樂樂,我以為你走了。”
“走去哪兒?”樂揚險些又要出言諷刺,他把諷刺的話咽回去道,“我就是在房間裡睡了一會兒覺而已。”
“我以為你厭惡我,要離開我了。”
樂揚道:“不會,你惹我生氣,我還沒有從你身上拿到回報,怎麼可能走。”
“再說了,生孩子養孩子那麼花錢,我那麼窮,一個人哪裡養得起。”
莊文柏低聲道:“你原諒我了嗎。”
“沒有。”
莊文柏道:“我已經告訴孫德,讓他減一半安保數量了。”
樂揚微愣:“你……”
“臥室裡的攝像頭我會全部拆掉。”
“但我也隻能做到這些,樂樂,我沒辦法對你完全放手。”
莊文柏能夠做出這些“讓步”,在樂揚看來已經是進步,這會兒他的氣是真的消了,回應道:“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說完,他推開莊文柏,視線挪到莊文柏的右手上:“你的手怎麼回事。”
“一點小傷。”
樂揚不喜歡這種回答,蹙眉:“怎麼來的?”
“我以為你走了,不小心把酒杯捏碎了。”
樂揚:“……我說過會陪你治病的,你怎麼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他摸了摸男人的右手腕:“很疼吧。”
“不疼,值得。”
“值什麼值。”樂揚眉頭蹙得更緊了,“我又不是因為你手受傷才沒有離開,就算我真的離開了,你的手受傷又有什麼用,你這純粹是自討苦頭。”
“樂樂教訓得對。”莊文柏吻住他,“以後我不會這樣了。”
樂揚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太給對方好臉色了,但這次莊文柏也做出了改進,而且對方吻得很舒服,他小幅度掙紮了幾下,隨後便沉溺了進去。
他承認自己是個戀愛腦,即便是對方無緣無故吼了他,他還是想辦法為對方解決煩惱,看見對方受傷還是很心疼,簡直是沒救了。
—
莊文柏沒有騙他,當天傍晚樂揚特意去保安室轉了一圈,裡麵的床鋪空了一半。
兩間臥室的攝像頭則是他看著拆的。
莊文柏還說,明天會帶他去補辦.證件。
“你忽然變得這麼好,會加重我的戀愛腦。”晚上,樂揚滾進男人懷裡,枕著對方的左臂,說道。
莊文柏道:“我不好,這些是你本該擁有的,是我原本對你太差了。”
“那你以後要加倍對我好。”樂揚頓了頓,輕聲道,“母親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醫生。”
不等莊文柏回答,他又連忙說:“我沒有逼你的意思,如果你還是不想說,那就不說,我們慢慢來,不著急。”
隻要對方在慢慢好轉,無論多慢,他都會等的。
“下次我就告訴她。”莊文柏自己不願意再等了,“我會努力快點變正常。”
他今天克製不住自己,驟然衝樂揚發火,明天就可能對樂揚動手。
這很不好,極度的不好。
黑暗中,樂揚看不見對方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對方的情緒。
他小心著不碰到男人的右手,摟住了男人的腰,不知是第幾次保證:“我也會一直陪著你。”
又說:“寶寶也是。”
說完,他打了個哈欠:“我困了。”
“睡吧。”
兩人相擁而眠,次日一起出門,補辦.證件。
他們隻去補了身份證和戶籍本,因為其它證都需要身份證才能夠補辦。
拿到補辦的身份證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從辦事處出來,莊文柏問他還想不想去幼兒園。
“去。”樂揚毫不猶豫地說。
莊文柏便打了電話,聯係了幼兒園的負責人,等他們抵達時,負責人已經等候在園門口接待了。
互相寒暄客套一番,莊文柏說要自己閒逛,那負責人便先行離開了。
這家幼兒園和前天樂揚看見的那家可謂是天壤之彆,它麵積極大,必須得看地圖才能知道自己在哪兒。它各類設施齊全有醫館樂館不說,還有溫泉假山,翠綠的草坪,以及專業的球場。
“我小時候就在這家幼兒園上學,不過那時候這家幼兒園沒有現在這麼大,設施也沒有這麼多。”莊文柏說道。
樂揚點了點頭,有些豔羨:“這麼大的麵積都能建好幾十個普通幼兒園了,你們富人可真享受。”
“談不上享受,有球場就要練球,有專業老師就要學專業的知識,每個月考試競爭,排名會發到家長的手機上。”
聞言,樂揚又點了點頭:“那是挺累的。”
“小時候精力旺盛,不覺得累,但壓力很大。”
“你壓力也大嗎,你應該是第一名吧。”畢竟你是主角。
“第一名也有壓力。”隻不過壓力不來自學業,而來自家庭。
第56章
“保持第一名很不容易對吧。”樂揚猜測說。
莊文柏看向樂揚, 目光微深:“嗯,是這個原因。”
“等以後我們的小孩出生了,我就不給他這麼大壓力, 不是第一名也沒關係,有在認真學習就可以了。”樂揚說, “到時候你也不許強求他考第一。”
莊文柏很喜歡樂揚說起以後的生活, 因為這代表以後他們兩人仍舊會在一起。
他真心實意地揚了揚唇:“遵命。”
兩人手拉手逛了一上午,中午去食堂吃飯。
這裡的食堂飯菜極其豐盛精致, 什麼都有,都是廚師現做出來的,一看就好吃。
樂揚要了一份員工餐,又搭配了一份學生餐。
因為小孩子和成年人味蕾不一樣, 所以小孩兒的學生餐味道淡一些,樂揚淺嘗了一下就不想吃了。
見樂揚不再動學生餐, 莊文柏便將餐盤拉到自己旁邊, 把剩下的吃了。
樂揚不好意思道:“其實我打算吃完員工餐再吃這一份。”
他清楚自己的飯量,主動拿了就一定能吃完,不會浪費糧食的。
“不喜歡吃就不吃, 我幫你解決。”莊文柏觀念與他不同, “就算浪費了也沒關係,我有錢。”
樂揚筷子頓住,認真道:“不是有沒有錢的問題, 不應該浪費糧食。”
怕樂揚生氣, 莊文柏立刻承認錯誤:“樂樂教育得對, 是我思想有問題, 能不浪費就不浪費。”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啦。”樂揚彎了彎眼睛,又說, “也不是一定要那麼嚴苛,反正不要刻意去浪費就好了。”
他知道莊文柏從小就生活富足,要對方一絲一毫都不能浪費,這是幾乎不可能的,就連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所以,不刻意浪費就好了。
—
用過餐,兩人去負責人安排好的休息室休息。
休息室寬敞明亮,和酒店差不多,這讓樂揚再度在心裡感慨資源的差距。
上了個廁所,樂揚便上床休息了。
莊文柏則在外麵打電話,劍眉微蹙,似乎遇見什麼棘手的事。
樂揚猜測是公事,公事他幫不了對方,也隻能做到不添麻煩。
等莊文柏打完電話回來,樂揚便道:“文柏,如果公司很忙的話,下午我回家,你去公司吧。”
“不是去公司能解決的。”莊文柏脫下外套,躺上床摟住他,“樂樂,你和師新雪是什麼關係。”
樂揚曾告訴他,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莊文柏推測師新雪也是從另一個世界過來,而且兩人在另一個世界很熟悉,否則對方沒有理由幫樂揚。
樂揚垂了垂眼睫:“沒什麼關係,隻是我在她那裡工作過,和南玉一起,你知道的。”
“樂樂,你說過不會再騙我。”莊文柏語氣加重了些。
樂揚猶豫了一會兒:“好吧,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我就告訴你,她的確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在福利院長大,她是福利院的院長。”
“她對你很好?”
“她對我們福利院的小孩都挺好的,並沒有單獨對我特彆好。”
樂揚生怕莊文柏多想,但在他說完這句話後,還是看見莊文柏眉頭蹙了起來。
“怎麼了?”樂揚聲音放輕。
莊文柏吻了吻他的唇:“沒什麼,你睡吧。”
“你是不是要對她做什麼,你不說我睡不著。”樂揚敏銳地問,“她惹到你了嗎?”
莊文柏道:“沒有惹我,我不會對她做什麼。隻是問問。”
除了幫助樂揚離開城市這件事,那對女同確實沒有惹到他。不過站在樂揚的立場,那兩個人幫助的是樂揚,樂揚當時也是自由身,他不該怪罪。
隻不過他這個人自私自利,三觀不正,彆人不幫他,尤其莊代荷作為他的親屬還不幫他,他覺得不爽罷了。
樂揚還是覺得不對:“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
“莊代荷。”
果然。
樂揚又問:“是工作上的事嗎,如果不能說就算了。”
“能說。”莊文柏摟人摟得更緊了些,“我想把她的股份按照市價全部買下來,她不願意賣。”
他最瘋魔時,隻想叫莊代荷竹籃打水一場空,但現如今他和樂揚的感情漸漸穩定,一切都在好轉,莊代荷幫過樂揚,在他受傷時也幫過他——雖說沒有莊代荷他一樣能穩住——他如果真的那麼做,一定會讓樂揚和他之間產生隔閡。
所以,他才會想要買股份。
“你是想把莊家的人都趕出去嗎。”樂揚抬眸問。
莊文柏點頭:“是,我要把他們都踢出去。”
又道:“你放心,我不會對她們倆怎麼樣,市價不滿意,我可以加錢,她最後會同意的。”
樂揚對商場上的事一竅不通,但他看過原文,知道莊文柏最後拿到了莊氏的絕對掌控權後,直接以每年一塊錢的低價將莊氏外包給了自己創建的公司,讓莊建業手裡原本天價的股份價值變成了零。
現在莊文柏已經取得了絕對掌控權,也就是說,現在莊氏的股份在最高點。
樂揚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莊文柏辦這件事,他也不想阻止。
莊家對莊文柏而言,夢魘太大了。
“我也會勸她們,相信她們會想通的。”樂揚打了個哈欠,“她們可以拿換來的錢自己重新開公司,還不用被你這個大股東壓製,多好。”
聞言,莊文柏緊繃的心情才放鬆下來。
幸好,樂揚站在了他這邊。
—
午休結束後,樂揚還沒有思索出怎麼勸她們,莊代荷便打來了電話,同意了。
她自己心裡清楚,如今莊文柏可以做到在莊氏獨裁,想做小動作有一萬種辦法,她手裡的股份價值幾何,其實全看對方的意思。彆說市價,就是對方要低價買,她也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與其撕破臉,不如現在賣了,自己還能得到一大筆錢。
這件事解決,莊文柏進行下一項便沒了顧慮。
他又打了一通電話,隨後看向樂揚:“樂樂,今天下午這家幼兒園有球賽,你想看嗎。”
“這些小朋友的球賽?”
見莊文柏點頭,樂揚立即道:“看。”
他還沒有見過幼兒園小孩打的球賽,即使電視上也沒有看見過,很好奇。
半小時後,兩人已經坐在了觀賽場上,樂揚腿上放著一盒果切,莊文柏麵前的包裡則放著零食和水。
雖然零食很多,但其實莊文柏不會允許他吃多少。
自從他懷孕後,莊文柏便有意控製著他的飲食,不僅在種類和製作方式上嚴格要求,還不叫他吃太多,免得胎兒太大,對體內器官造成過大壓迫。
不過偶爾,譬如他們上次出門,對方還是會允許他小小放縱一下。
小豆丁們穿著整整齊齊的隊服陸續入場,在符合他們身高的定製球場上擺好陣型,裁判一聲令下,比賽便開始了。
樂揚坐的位置好,視力也好,能夠將比賽看得一清二楚。
這些兒童比他想象中專業,對待比賽也認真,總體看上去有模有樣。
樂揚偷偷看了一眼身邊人,心想,莊文柏小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他小時候長什麼樣?帥?還是可愛?
“你小時候也比賽過吧。”樂揚拉了拉男人的袖口。
莊文柏預判了他:“沒有照片。”
“你們以前不拍照嗎?”樂揚很意外。
現在場上好幾名攝影師在拍照錄像,這些資料肯定會發給學生家長或者上傳學校錄像庫。
雖說莊文柏小時候照相很貴,但那時候普通老百姓都能去照相館照相,他們這些富豪子弟,沒道理用不起。
“拍過,後來被莊建功燒了。”莊文柏說這話時,神色沒什麼變動。
樂揚後悔提問了,他安慰道:“沒關係,以後我們可以拍更多的照片。”
知道樂揚是在心疼自己,莊文柏露出道輕鬆的笑:“以後我們孩子的照片和視頻,我會好好保存,不會讓任何人損毀。”
“要是他自己弄壞了呢?”樂揚也有意引開話題。
莊文柏道:“那就讓他重拍。”
“好,讓他重拍。”樂揚說完,視線再次回到場上。
他們看了兩場比賽,樂揚聽說隔壁還有音樂比賽舉辦,便又去聽了音樂。
等到傍晚回家時,樂揚忍不住說:“這裡的小孩都好厲害,他們懂的好多。”
回想起他相同年齡的時候,他還是個玩泥巴的小屁孩,能夠在教室裡乖乖坐好就很不錯了。
“以後我們的孩子會比他們厲害。”莊文柏言簡意賅。
樂揚揚了揚眉:“你答應過我,不逼他考第一的。”
莊文柏便糾正:“是我說錯了,會比他們其中的大部分厲害。”
“畢竟是你我的小孩,隻要認真學了,沒有理由輸給大部分人。”
聞言,樂揚想了幾秒,自己笑了:“你說得對,你這麼聰明,孩子肯定也會聰明。”
他自己也不笨,雖然不是莊文柏這種級彆的天才,但上學的時候,成績也是遙遙領先的。
第57章
兩人回到家, 樂揚用過晚餐後便去了書房。
他今天有點被小孩子刺激到了,那些比他不知道富多少的小孩都學那麼認真,領先起跑線不知道多遠, 他身為一名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豈能不發憤圖強。
再不努力, 以後直接被後浪掀翻, 創業哪可能成功。
不創業,給彆人打工, 以他現有的學識,更完蛋了,一輩子都彆想出頭。
這般想著,樂揚認認真真地自學了三個小時, 直到鬨鈴響起才停下。
他拿起麵前的本子,上麵記載著他不懂的地方。他正準備去找莊文柏問題, 結果一轉頭發現男人就在他旁邊坐著。
“你什麼時候來的, 怎麼沒有腳步聲。”樂揚重新翻開本子問。
莊文柏伸手揉了揉他的後頸:“半小時前。”
樂揚動了動脖子,往男人手心裡蹭:“按重一點。”
他低頭太久,脖子正好有點難受。
莊文柏便加重了力道, 站到他身後給他按摩肩頸。
“莊總, 你好賢惠。”樂揚仰頭看向男人。
莊文柏道:“夫人下令,沒辦法,我隻能聽從。”
“這麼說來你很委屈?”樂揚脖子已經不難受了, 他捉住男人的手腕, “委屈就彆按了, 過來坐著給我講題。”
莊文柏聞言坐下, 開始給他講解。
一開始還算認真,後麵講著講著, 便會時不時親他一口。
“你這樣是在動搖我的道心。”樂揚合上本子,慶幸自己今天的疑惑不多,“明天不問你了,我自己報個班。”
莊文柏一隻手輕輕覆在他的腹部:“樂樂,你這樣怎麼去上課。”
“我可以報網課啊。”樂揚說,“現在是網絡時代,網課知識點很全麵。”
“他們能講得比我好?”男人眯了眯眼。
樂揚故意道:“肯定啊,人家是專業的。”
他說完,扭頭看向莊文柏,見對方眼底閃過一抹不愉,他彎了彎唇,握住對方的手:“我知道你很厲害,但你已經很辛苦了,我不想你還要為我的學習費心思。”
“教你不辛苦。”莊文柏聲音低磁,“和你待在一起,是放鬆。”
樂揚道:“我聽網課你也可以和我待在一起啊,隻要不乾擾我聽課就好了。”
他起身半跪在軟椅上,湊近男人:“就這樣定了,如果我聽網課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再來問你。”
說罷,他咬住了對方的唇,伸出舌頭舔砥,像是在品嘗什麼美味。
不怪莊文柏老是親他,他也想吻對方,親近喜歡的人,這大概是刻在基因裡的命令。
*
轉眼間三個多月過去,莊氏的股份早已經變得一文不值。
起初才得知這件事時,王美氣得幾乎昏厥,但卻無計可施,隻能在社交平台發文罵莊文柏。
有些媒體也在不停地報道此事,通過種種“痕跡”編造分析,將莊文柏描繪得十足可惡。
這些對於莊文柏而言不疼不癢。主流報道風向依舊由他掌控著,公司裡也全是他的人,產品質量穩定,新賽道的開辟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一切儘在他掌握之中。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樂揚。
樂揚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距離預產期不到一周,他半夜翻個身莊文柏都能驚醒,生怕身邊人出事。
樂揚自己倒是心態良好,每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隻不過把網課停了,主動貼在莊文柏身邊的時間多了。
——不是他粘人,而是他身體有異樣。
他胸疼,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可以通過熱敷和按摩來改善。
自從胸疼開始,樂揚每天都要對方給自己按摩,而且伴隨著疼痛的加劇,按摩次數也在增加。
不止是胸部,還有其它容易水腫的部位也需要按摩,這些加在一起按摩時間很長。
“你說……生完孩子後,我不會漲奶吧。”這天,莊文柏正熟練地給他按摩,樂揚忽然有些擔心地問。
醫生說他不會有,但胸部的脹感讓他很難信服。
“不會。”莊文柏道,“如果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判斷不準,他們早就被所屬醫院辭退了。”
樂揚心情稍鬆:“也是,我應該相信專業人士的判斷。”
“就算真的有也沒關係,你不想喂奶就不喂。”莊文柏又說。
“我不是擔心這個。”樂揚道,“我……是擔心它長大。”
他是個男人,如果胸膛不正常的大且柔軟,怎麼想都……
“我感覺現在它已經長了一點,你有沒有感覺到?”
莊文柏吻了吻他的臉,不含任何情.欲:“沒有,是你太擔心了,產生的錯覺。”
見莊文柏神色不像在撒謊,樂揚也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事實上他的胸確實脹大了些,不過等到生過孩子後,就會恢複正常。
“真想快點把孩子生下來。”樂揚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聲說道。
莊文柏聞言沒有說話。
上次他在樂揚這樣說時,提出要把孩子提前剖出來,被樂揚罵了整整半小時,說他是不負責任的父親,當晚還不讓他抱著睡。
這次他長教訓了。
按摩結束,樂揚腳尖踢了踢男人的小腿:“心理醫生應該快到了,你快去洗手。”
這段時間,莊文柏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狀況也在逐步好轉。
這其中除了心理醫生的水平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樂揚始終陪著他,給了他安全感。
莊文柏去洗了手出來,回到樂揚身邊,道:“樂樂,等孩子生下來後,你想去哪兒都可以,我不會再限製你。”
樂揚聽見這句話並不意外,其實從安保人員減少一半開始,莊文柏對他的限製就已經很少了,彆墅內多餘的監控也在漸漸拆除。
“謝謝老公。”樂揚一把抱住男人,繼而吻了吻對方的耳垂,他正要繼續說話,就聽見了莊文柏沙啞的聲音。
“你想帶著孩子離開也可以,但離開前一定要告訴我一聲,我會為你們準備好一切。”
聞言,樂揚不悅蹙眉:“莊文柏,我們都相處這麼久了,你還是不相信我愛你?”
“我相信,但我對你不好。”莊文柏聲音微微顫抖,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
“你對我還不夠好?天天親自給我按摩,除了外出,其它事都順著我,包攬我的一切花銷,還給我額外的錢,這樣還不夠好嗎。”樂揚真想不通他怎麼會覺得不好。
莊文柏道:“這些都是很簡單的事,誰都可以做,有錢很容易就能辦到。”
“可我沒錢呀,我用的都是你的錢。相反你有錢,你卻沒有假手於人,證明你也愛我。”樂揚親了親他,聲音溫和且認真,“而且,我的心早已經和你的鎖在一起,離不開你了。”
說出這句表白,樂揚紅了耳根,內心還有些羞澀。
他小時候遭遇的辜負太多,因此並不是個很擅長表達內心愛意的人,是心理醫生跟他說可以多表達愛意,多黏著莊文柏,他才鼓起勇氣開口。
“反正我已經愛上你了,不會離開,你也不能拋棄我,還要繼續養著我和孩子。”樂揚又很霸道地說。
隻不過耳根還是紅著。
莊文柏低低地應了一聲,眸色卻更深了。
如果這次樂揚再次離開,他不會去把人抓回來。隻不過,他的病永遠也彆想好了,即使再怎麼權威的心理醫生也幫不了他。
能夠幫他的,從始至終,隻有樂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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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判斷很準確,預產期那天上午,樂揚的羊水破了。
早在兩個月前醫生已經住進了家裡,樂揚剛在沙發上坐了一分鐘,便被推進提前備好的手術室,進行了腹膜外剖。
腹膜外剖比普通的剖腹產貴,但對母體的傷害會減少,恢複起來自然也更快。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生下來的是個女兒,很健康。
醫生將嬰兒抱到樂揚看得見的地方清洗血跡。
樂揚目不轉睛地盯著嬰兒方向,看對方紅彤彤的小手小腳,心裡一片柔軟。
從此刻開始,他有了在這個世界真正與他血脈相連的寶貝了,這是上天給他的饋贈。
莊文柏坐在病床邊,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給他擦了擦並不存在的汗:“樂樂,你辛苦了。”
“不辛苦,是醫生在辛苦。”樂揚由衷地笑了一下,“也不疼。”
現在麻醉勁兒還沒有過去,他確實感覺不到疼,隻覺得輕鬆。
等他坐完月子,他就可以到處遊玩,可以出去上課或者工作了。
這多棒啊。
醫生將嬰兒洗淨,穿上準備好的衣物,送到了病床上。
莊文柏唯恐他抱孩子牽動傷口,自己抱起嬰兒,舉到他眼前給他看。
對於女兒的長相,樂揚隻能說:不意外,但有些失落。
新生兒都不好看,皺巴巴的,這些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以為他們的孩子會是個例外,畢竟孩子她爸可是主角之一,難道他們的孩子還不值得一個特例嗎?
如今看來,沒有特例,人類都一樣。
但看著這個醜醜的孩子,樂揚還是止不住心生歡喜。
這可是他親生的女兒啊。
莊文柏和他是差不多的心理,自己的孩子,不嫌醜,更何況醜是暫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