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麵僅有兩個篆字“時鳴”,似乎是那位大小姐的名字。篆字不難刻,難的是底下的紋樣。那圖案十分繁複,江行從未見過。其筆畫間既有殺伐之氣,又莊重典雅,實在妙極。
自己接下的差事,怎麼說都要繼續下去。江行又翻看了一下大小姐的要求,見其密密麻麻,看得頭疼。
一眼掃過去,真是望不到邊。江行索性從最後開始看,就見其最後一條是:切不可泄露此紋樣。
做他們這行的,不泄露客人的紋樣是基本素養。但這麼主動提起,江行不免更好奇了:難道這圖案有什麼深層含義嗎?
還有,那大小姐是什麼來頭?
回去後,這些疑問擾得江行寢食難安。按道理,他要做的就是刻章,其餘的就不要再管。但江行冥冥之中總感覺自己接了個大坑,其背後一定不簡單。
橫豎睡不著,江行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靈光一閃,他忽然有了思路,小心地把底圖照著描下來。
江行粗通一些繪畫,把圖案刻到石頭上可能有點困難,但照著描下來並非難事。江行一筆一劃描下,又寫上篆字,底圖算是製作好了。
刻倒不急著刻。江行從店裡回來的時候,順手把石頭也帶了回來。
那位叫時鳴的大小姐提供的石料是一塊青玉,毫無瑕疵,渾然天成。其淨度、透度都稱得上頂尖。
若是在穿越前,這麼一塊石頭至少也是拍賣級的了。
但正因如此,倘若下刀不慎,好好的石頭,整塊都會損毀,不能再用了。
江行頗為頭疼,無從下手。
時鳴給的紋樣,那塊圖案其實很小,僅僅占了幾寸。方寸間要把那麼繁複的圖案一筆不落地全刻出來,這十分考驗匠人的功力,足見其難度。
江行又仔細研究了一番對方的要求。其餘的雖然苛刻,但尚且能理解;其中一條卻令人匪夷所思。
時鳴要求將“時”字的“日”旁寫成“口”,將“鳴”字的“口”旁寫成“日”。
說白了,就是讓這兩個字交換一下偏旁。但給的紋樣上,這兩個字都是正字,並沒有訛寫。
當真是給人出了個難題呢。若匠人沒有仔細看那一大堆要求,還按照正字去刻,豈不完蛋?
江行苦思冥想,總算想到了辦法,小心下刀。
直至三更天,青玉初具雛形。
江行伸了個懶腰,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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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
時鳴按照約定好的時間,親自來取印章。江行見她來了,取出刻好的印章雙手遞上,道:“不知客人可還滿意。”
時鳴看不見,就用手指摸索著章上的紋樣。這麼接觸了半天,時鳴道:“尚可。”
江行鬆了一口氣。
為了這塊印章,他幾乎把其他的預約全部推了。尋常他一兩日就能刻完一塊,但這塊他足足刻了七日,生怕一刀下錯,整個兒就毀了。
還好沒出錯。
時鳴摸了半天的印章,忽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江行一顆心又提起來,不知她此舉何意。不過既然這麼發問,江行隻得實話實說:“江行。”
“視於無形的‘形’?”
“不是。是‘忽如遠行客’的‘行’。”
時鳴驀地笑了:“真是好名字。我記住你了。”
江行為自己掬了一捧淚。
他其實不想被記住。下次這種苦差事,還是不要找他了。
“玉竹。”
大小姐身邊的丫鬟聽了這句喚,低眉順眼地拿出了一個匣子,放在桌麵上。
時鳴矜傲地揚了揚下巴,道:“給你的酬金。”
匣子不大,分量也不是很重。江行心中咯噔一聲,覺得事情不太妙。
這麼個苦差事,做成了酬金並不會少。按照江行的經驗,這匣子裡……
江行打開了蓋子,果然見匣子裡滿滿當當,碼的不是銀子銅錢,而是成捆的銀票。
粗略數一下……呃,江行粗略數不出來。
因為他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江行嚇傻了,訕訕道:“您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