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舟見他雖然臉色發白,但神情還算是鎮定,動作也穩當,一時分辨不出他究竟病得怎麼樣。
平時還不覺,謝清霽病了之後,反倒是生出來一股子清冷冷的疏離感,叫人輕易不敢觸碰。
遲舟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說碰碰謝清霽的額頭看有多燙,跟在後頭勸了幾句,也勸不動人,隻能陪在一旁,提心吊膽地悄悄看著。
今天確實是有大事情要宣布。
為期一個月的第二回試煉在今天正式結束,第三回試煉隨之而來。
第三回試煉是爬一座九層的塔——這塔每層都設有不同的關卡,難度不同,層數越高越難。
這意味著,爬的越高,實力越強,而實力越強……
意味著什麼大家都懂。
管事板著臉說完規矩,掏出來一個儲物袋,往案幾上倒出來一堆玉牌:“入塔需玉牌,一會兒我便將玉牌發下去……”
他停頓了片刻,意味深長的視線從眾人身上劃過,繼續道:“……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管事話音剛落,不少少年就變了臉色。
每回試煉都會篩選掉一些人,那這回沒有拿到玉牌代表著什麼……
氣氛頓時嚴肅起來,管事不再多話,開始念名字,念到的便去拿玉牌。
拿到玉牌的人揣寶貝似的將玉牌緊緊抓在手裡,還沒拿到玉牌的則神色緊張,焦灼地等著。
玉牌越來越少,遲舟早就拿到了玉牌,鬆了口氣,但旋即又發現管事一直沒念謝清霽的名字。
他看著謝清霽平靜的臉色,自己倒先憂心起來,怕謝清霽多想,他故作輕鬆道:“還沒念完呢……說不準下一個就是你。”
然而下一個又下一個,都仍舊是彆人的名字。
謝清霽倒沒有很緊張,甚至心思都不在這……他腦袋昏昏沉沉的,混沌中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在若隱若現,讓他生出一點兒不安。
……快點離開這裡。
……離開人群,快點。
謝清霽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抬起頭來,恰好管事念出來最後一枚玉牌的歸屬者的名字:“……鐘子彥。”
——不是他。
謝清霽來不及想太多,那種呼之欲出的不安讓他沒法在這裡久待,他低聲和遲舟說了一句,便起身匆匆離開。
於是等到鐘子彥去拿了玉牌回來準備在他的頭號大敵麵前嘚瑟一下的時候,留給他的隻有遠遠的一道背影,一拐彎就不見了。
鐘子彥一拳頭還沒砸出去就先被糊了一臉棉花,莫名道:“他沒有玉牌,太難過,心態崩了?”
方才謝清霽讓遲舟不必擔憂更不必找他,遲舟這會兒不知該不該跟上去,正不知怎麼辦呢,也懶得搭理鐘子彥,隻隨便應了一句。
視作勁敵的人就這樣輕飄飄沒了繼續的資格,鐘子彥一邊覺得不可思議,一邊又覺得好像沒啥大不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努力觀察謝清霽,卻沒發現對方有受到什麼特殊照顧。
說不定是早就失寵了哼!
鐘大少爺摸了摸他的玉牌,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去做最後的準備,結果一轉身差點兒撞上了人。
他堪堪定住身形,站在他身後的是與他同住的室友章浩,對方也沒拿到玉牌,失魂落魄地站著,似乎很不知所措,緊緊盯著他手裡的玉牌。
鐘子彥下意識將玉牌收了起來,才打了個招呼:“回去嗎?”
章浩見他收了玉牌,愣了很久,才乾巴巴地應了句:“我,我去彆處走走……”
鐘子彥大少爺當久了,大多數時候都順風順水沒吃過癟,不太理解章浩的失落,他哦了聲,沒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也沒看到章浩在他轉身後驟然捏緊了拳頭,眼底折射出孤注一擲的決絕。
……
謝清霽走得很快,呼吸急促。
靈力在體內橫衝直撞,就算是很低微稀薄,也足以讓他如今脆弱如紙的靈脈承受不住。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引靈氣入體,試圖疏鬆靈脈,這會兒大概是靈脈終於有所鬆動,才引起的靈氣動蕩。
急匆匆之間他也來不及想太多,隻顧著要避開人,也不知走了多久,走著走著,就順著本能走到一處樹林前。
這樹林很深,看著密密叢叢一大片,蔥蔥鬱鬱的。
然而這本該是充滿生機的地方,卻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溫暖的陽光仿佛被無形屏障隔絕在外,根本照不進林子,林子裡安安靜靜昏暗一片。
謝清霽已經有些撐不住了,他意誌力倒也不至於如此薄弱,隻是遭不住這具身體太弱。
他扶著樹乾,喘息著抬眼,視線渙散了片刻,認出來這是哪裡。
——這是飄渺宗唯一一處沒有安排弟子防守的地方。
——一個因為太危險,被封鎖起來不許隨意進出的禁地。
他這個念頭剛轉完,就覺渾身力氣被突然抽走,支撐不住地跪倒在地。
靈脈仿佛要被扯斷般的痛,謝清霽大口大口呼吸,努力調動靈力,試圖平靜下來,然而無濟於事。
下一瞬清瘦的人影消失,一團小小白白的毛絨絨縮在樹邊,難受地蜷縮成一團,抱緊了自己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