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司暮沒有細翻,他隻翻了幾本,便將書丟到了一邊,將小狐狸提溜起來,目光灼灼地問:“他回來了,是嗎?”
小狐狸沒有回應,司暮接二連三地問:“你見過他是嗎?你和他有關係是嗎?……”
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難回答,到最後司暮聲音仿佛有些顫:“他……還好嗎?”
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有沒有平平安安……
司暮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問,但他最後止了聲,偏過頭去輕輕歎了口氣,好像將什麼情緒稍微壓了壓。
然後謝清霽聽見他輕聲問:“……他為什麼,不來見我?”
謝清霽啞然。
他微微睜了眼,抬眼就是男人俊美的側臉。
雖然他一直很看不慣司暮的懶散又疏狂的性子,但不得不說,這人長得很好看,至少他看著還是覺得賞心悅目的,就是張嘴時比較氣人。
殮骨、冰花、對主峰的過分關注……一係列細節連在一起,謝清霽基本能確定,司暮用了些法子,在試圖讓他“起死回生”。
他眼下這個樣子,說不準也和司暮的法子有點兒關係。
他不知道司暮為什麼要這麼做,可他看著司暮這像是渾身披滿了失落的樣子……或許是近期與司暮相處的比較多,他竟覺得有一絲……心軟。
謝清霽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發出來輕微的一聲“吱”,又立刻回過神來,耳朵都忍不住耷拉了些。
能說什麼呢?
說他已經回來了,隻是回來的樣子不太對,說他其實就是小狐狸,他是個妖修不是人修,說他……
說什麼都不對。
謝清霽沒法接受自己以這樣軟弱無能的姿態坦誠出現在故人麵前。
可事實上,他已經好多次在司暮麵前示弱了。
他難得生出一絲頹然,無奈地閉了閉眼,在司暮手裡掙紮了兩下,示意自己要下地。
司暮隻幾個呼吸間,就迅速調整好了情緒,再轉過頭來時又是笑吟吟的欠揍模樣:“你是不是我師叔養的狐狸?巧了,今日既然捉著了你,乾脆就把你帶走。”
他頗愉悅地挑了挑眉,將小狐狸提溜到麵前,左右仔細打量了一番,揚聲:“師叔,師叔你在嗎?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我把你的毛球狐狸帶走啦,你要是還不出現,他就要成為狐狸燉蘑菇了!”
謝清霽:“……”
他看著司暮真的要將他帶出去,氣惱地掙紮起來。
他用儘了全力,滿臉同歸於儘的決絕,司暮反倒有所顧忌,怕傷了“他師叔養的狐狸”,一個不留神,就被一條毛絨絨的蓬鬆大尾巴甩了一臉。
他偏頭吐了幾根狐狸毛,正要說什麼,小狐狸伸出爪子凶巴巴地朝他臉撓了他幾下,一扭身,強行掙脫開他的手,一骨碌滾落地,連滾帶爬地跑過了通道。
司暮被他溜過一次,這回立刻大步跟上,跟過去的時候剛好看見小狐狸的身影從窗台一躍而出。
再追出去時,白絨絨的小狐狸和漫天滿地的雪融為一體,再也瞧不見了。
司暮站在窗邊,出神了一會,突地失笑,摸了摸方才被狐狸撓過的鼻子……那小家夥還沒這麼狠決,撓他的時候還是收起了鋒利指甲的,並沒有撓傷他。
收回視線時,司暮被雪地裡一點紅吸引了目光。
——是上次他來時,隨手擱在窗台的撥浪鼓,被撞倒在雪地裡,隻短短片刻間,就被雪埋沒了一半,剩下半截紅彤彤堅強地豎在外頭。
司暮將窗完全推開,單手撐著窗台邊,略一用力,就翻身躍了出去,彎腰撿起來撥浪鼓,拂開上邊的雪。
他送給謝清霽的每一件東西,都施了術法保護,這撥浪鼓也不例外,故而即便經過了池水泡、雪裡埋,它仍舊嶄新如初。
司暮搖了搖,撥浪鼓兩側細繩係著的小木球被甩動起來,撞擊著鼓麵,發出咚咚聲響,在寂靜雪天裡分外響。
司暮笑了聲,將窗關好,將撥浪鼓複又放回窗台,也不知朝著哪個方向,隻道:“師叔,這次來的匆忙,沒給你帶禮物,這個撥浪鼓你先湊合,改日師侄再給你送更多好玩的。”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池塘,池塘裡老烏龜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話,撥動著水遊上來,探出半個腦袋,烏沉沉的小眼睛望了他一眼,又沉了下去,隻留下一串水泡泡。
時已大半夜,司暮又站了一會,直到飄雪覆滿肩頭,他才漫不經心地撣落,也沒有術法,隻緩步往山下走。
今天在這兒的發現讓他提了好久的心終於悄悄放下去一些。
師叔既然不願出來,一定有他的考量,或許是師叔許久未回來,對他有些陌生了,才不願見他。
司暮沉沉呼了口氣,有些深沉地想,現在隻能祈求師叔在他耐心徹底告罄前出現了。
不然他怕自己忍不出做出一些要挨師叔揍的事情來。
司暮走了一路,寒風蕭瑟也吹不散他心底愉悅,這愉悅必須得找點兒彆的事壓一下,不然容易爆炸。
他一路走一路想,臨到自己住處前終於有了主意。
一刻鐘後,他敲響了他新收小徒弟住處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