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共看明月皆如此(2 / 2)

秦奉安扔卻茶杯,為自己滿上一盅溫酒,對月長吟。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秦奉安邊吟邊飲,臉上泛起一抹酡紅。

列席眾嬪妃麵麵相覷。

無人能接上他這句詩,也無人敢接上他這句詩。所以,她們便逢迎地說些“聖上好詩才”“聖上乃大家”,總不會出錯。

一陣冷風吹堂而過,禦花園的花草樹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酒半微冷,秦奉安猛地打了個哆嗦,張公公連忙給他披上件大氅。

秦奉安拉過大氅,朦朧中盯著酒盅,聽著眾人的奉承,心道,好生無趣。

蘇斐然瞥見秦奉安落寞的神情,歎了口氣。

她素來不喜飲酒,隻覺得酒水苦澀。可是今夜月色也苦,像黃連、龍膽,又像遙隔萬裡的故鄉,隻能遠遠瞧見,終其一生卻無法到達。

那天秦奉安對她提起,或許二人此生再也無法回到現代,她便喝令秦奉安住口,不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後來她不願見秦奉安,也是因為秦奉安總會對她說,既來之則安之。

可是,蘇斐然心底的深處也認同秦奉安的悲觀。她不過是遷怒於秦奉安,覺得他太過現實,現實得把赤裸裸的真相往毫無準備的她臉上甩。

連個做美夢的餘地都不留,實在太殘酷了。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穿越究竟是怎麼回事,也不敢用些激進的手段去嘗試可能存在的、穿越回現代的辦法。

或許他們真的會在深宮中度過一生,然後老死,成為未來史書中的一個注腳。

既然如此,放下執念有何不可?

在眾人議論時,蘇斐然舉著酒杯站起身,對秦奉安朗聲回道: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說完,她仰頭將酒杯中的桂花酒一飲而儘!

桂花那樣甜,都救不回酒的味道。辛辣入喉,回味苦澀,真不好喝。

隻是這回,蘇斐然倒能體會為何有人酷愛飲酒——口中的苦澀竟能讓人暫時忽略心頭的苦澀,的確是消解愁悶的良藥。

秦奉安與蘇斐然對視,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寂寞,與在異鄉與對方相識的慶幸。

今日群花爭奇鬥豔,秦奉安之前從未發現後苑有這麼多才貌雙全的嬪妃。她們個性迥異,各有千秋。在她們的襯托下,蘇斐然這個知根知底的人難免黯淡幾分。

秦奉安再中二,也不過是個少年,正是春心萌動之時,難免耽於美色、顧於新鮮。

蘇斐然和他恰恰相反,她雖然是個口嗨怪,說著要閱儘世間潘安宋玉,卻從未將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任何一人身上。

她就像掠過花叢的一縷清風,染上些許花香便抽身而退,自在無羈地飛往更遙遠的地方。

二人如此不同,性格去之千裡。

過往數周,他們不過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他們被天意綁在一起,興趣不合,話不投機。他們敢肯定,若是回到現代,二人必然會形同陌路,猶如兩條平行線一樣互不交錯。

但在十五中秋,圓月之下,他們的心意卻好像兩杯口味不同的烈酒彙入同一片酒池,緩緩交融,直到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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