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小二娘的眼皮不自禁地跳了跳,心道,莫非自己這回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得罪了貴客?
福滿堂在流崗鎮是數一數二的大酒樓,素以“環境優,菜色佳,能聽書,可品茶”為自己的獨特賣點,自開業至今已有五十年之久,客流量一直很穩定,不愁沒有生意做,是以該店上自掌櫃,下自小二娘,個個皆眼高於頂,鼻孔朝天看人,待客之道什麼的,都快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一樣他們不會忘,那就是此間酒樓的真正主人是史夕顏史夫人。www.DU00.COm
小二娘雖然對莫黛的話感到懷疑,但還是下意識地又將莫黛從頭至腳打量了一遍,這二次再看,果然就發現莫黛有些與眾不同了——
此女雖然衣著簡陋破舊,但此女根本就不像個莊家婦人,端看她的肌膚白皙水嫩,便如那陶瓷之鄉石井鎮出產的上好細瓷一般,細膩光潤,怕是嬰兒的肌膚也少有能比得上的。而且此女眉目清秀,鼻梁俏挺,嘴唇紅潤,尤其是那雙眼,瞳仁似是天生比常人大而幽黑,且如水洗般清亮剔透,與之對視片刻便會不自覺地感到自慚形穢,並下意識地想要躲開去。
此種氣度在小二娘看來那便是不同凡響,絕非尋常人能夠擁有的。
小二娘愈發不確定了,於是趕緊去後院賬房找掌櫃的來解決。
掌櫃的名叫房淩,是個年方四十,一身襦裙,氣質雅淡的婦人。聽了小二娘的述說,房淩幾無可微地勾了勾唇角,朝前樓說書的場地掃了一眼:“隨我去瞧瞧!”與史夫人有關係?嗬,好久沒人鬨事了,膽子不小!說著便整了整衣裙朝前樓走去。
當她們來到前樓大門外時,掃視了一圈也沒見著莫黛的影子,小二娘詫異地東看西看,而房淩則認為是小二娘在耍著她玩,細白麵皮陡然就繃緊難看了,惡狠狠地瞪了小二娘一眼。
小二娘何其冤,正欲解釋,忽然就發現大堂內忙著招呼客人的某個小二娘的身影甚是陌生又熟悉,紫黑色斜襟舊短襖以及同色的舊布裙,笑起來會露出八顆牙,那牙白得閃眼……
“……喂,白胖子,我問你話呢?”房淩一巴掌拍上小二娘的腦袋,那凶悍模樣哪還有半點之前的淡雅存在。
“啊,掌,掌櫃的,就,就是她!”小二娘白胖子憤恨地用手一指正穿梭於客人中熱情行使著小二娘職責的莫黛,混賬東西,居然敢跑來搶她的飯碗,當她是死的嗎?
房淩順著白胖子的手指看去,恰好瞧見莫黛正一臉笑嘻嘻地給一位遠路過來的新客人介紹店裡的招牌點心——薄荷糕。
出於職業的本能,房淩下意識地就拉住了白胖子,迫使其站在原地同她一起支著雙耳偷聽莫黛同客人的對話。
一番對話聽下來,房淩頗有些感觸,她自認成為福滿堂的掌櫃以來,見識過不少能說會道的小二娘,但今日的這位似乎比之前所有的小二娘都更優秀。這十多年來,她還從沒有見過有人能將花言巧語說得這般有水平的。
“……薄荷是一種充滿希望的植物,薄荷象征有德之人,故而食這薄荷糕之人便是將德容納於心,是更具德之人!”
這便是莫黛對新客人說的話,幾乎是她話一說完,那位客人便歡喜地點了五份薄荷糕,說是要打包帶走慢慢吃。
白胖子一見掌櫃的笑望著莫黛頻頻點頭,心裡的危機感更甚了,於是瞪向莫黛的眼神幾乎能夠噴出火來。
莫黛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人嫉恨上了,就在剛才,小二娘去找掌櫃的,自己一人正百無聊賴之際,忽然就見某處偏門的布簾被人撩起,露出一個油光滿麵的腦袋來:“白胖子!白胖子!死哪兒去了?客人還等著糕點呢!”
聞言,莫黛的眉頭一挑,這或許是個好機會,於是她便謊稱自己是掌櫃新招來的小二娘,舊抹布朝肩上一搭,便做起了小二娘的工作來。
房淩瞅著莫黛的待客舉止,愈瞅愈覺得她是一個人才,膽大心細,還熱情討喜,不錯!此刻,房淩已經全然忘了白胖子拉她出來的最初原因,待莫黛稍微空閒時,她便招手讓莫黛近前來。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家裡都有些什麼人?想在我們酒樓做工嗎?”房淩直截了當地問道。
莫黛深知這是麵試階段,定然要表現得虛心謹慎,方能給對方留以好印象,於是恭謹地垂手立在一旁,一一回答了房淩的問題。
“我叫莫大溪,今年十八了,家裡有爹、三個相公以及兩個孩子,我很想在福滿堂做工,既能賺錢,又有麵子,實在是份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