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黛一聽心又酸了,想著自己明明下定決心不再流淚的,但今日在族長麵前同莫阿蘭鬥心機,她隻能將自己扮成弱勢群體,是以一哭再哭,她可以說自己那時候哭是在演戲,可這會兒她是真的想哭了。
“娘不痛,一點都不痛。”
“真的?”莫小羽又輕輕地摸了摸,小手的指腹柔柔軟軟地熨帖著莫黛的臉頰,讓她的心也變得柔柔軟軟。
“真的。”
“……紅了……”莫小羽還是不甘心地摸著,似乎是想用小手將莫黛臉上的紅印消去一般。
“紅了不怕,紅了才好看。”莫黛伸出另一隻手捏了捏莫小羽的臉頰,“娘要把小羽的臉蛋也養得紅紅胖胖的才好看!”
莫小羽被莫黛逗笑了。
許韶林和莫無風跟著笑。
莫無雲抱著一臉豔羨但同時又有些膽怯的莫小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小翼也是她的孩子啊,怎麼就不見她主動抱過小翼?才一產生這種想法,莫無雲便很快又懊悔地暗罵自己心思不正,他們是一家人,況且小羽才遭遇那場禍事不久,理應被大人多疼愛些,他剛才怎能產生如此齷齪的想法呢,太不應該了!
莫無輕的心裡同樣不是滋味,雖然剛才對莫大溪的幾次流淚感到羞恥,但同時又深受她的影響,隨著她的述說而心情起伏不定,當堂嬸不但答應把肉還回來,同時還另外出銀錢給他們家時,他其實在心裡有那麼一點佩服莫大溪,不過,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莫黛挽袖洗手做晚飯,莫小羽屁顛顛地跟在後頭,一會兒幫莫黛遞個勺子,一會兒又幫莫黛拿雙筷子,即便不幫莫黛拿東西,他也跟在莫黛身後走過來又走過去,整個人忙得像隻小陀螺,看得莫黛直想笑。
莫黛今晚做了手擀麵,同樣是白麵與黑麵摻和著,勁道自然比不得鎮上賣的純白麵做的麵條。
灶房裡,莫黛將昨日買的豬肉割了一塊肥瘦相間的,切成薄片,先在鍋裡加入少許油細細煎過,肉是昨日許韶林用鹽醃過的,帶著鹹味,雖然沒有孜然等調料調味,但卻透著誘人的焦香味。
莫黛將煎好的肉片盛出放在大碗裡,等會吃麵時可加進麵裡當配菜,見莫小羽眼巴巴地瞅著那隻盛肉的碗,莫黛便用油紙包了一塊讓他先嘗為快。肉有些燙,小家夥鼓著腮幫子使勁朝肉片上吹氣,待終於可以吃到後,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神情分外投入,就好似在完成一件神聖的任務一樣。吃完了一塊,莫黛問他要不要再來一塊,他下意識地點點頭,而後又飛快搖頭,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趕緊又點頭,小臉上的表情也隨著他點頭搖頭再點頭而不斷變化著,當真可愛得緊。
莫黛不問他緣由,直接又用油紙包了一塊給他,這回他沒有立時便吃,強忍想吃的渴望糯糯地說道:“娘,我拿給弟弟吃!”說著,便轉過小身體出了灶房,而莫黛則有些怔愣,好一會兒才輕笑出聲,眼裡差點又要逼出眼淚,這孩子能不能不要這麼懂事?明明才三歲而已。
莫黛搖了搖頭不去想太多,就著鍋裡煎肉的油,將切絲的大白菜放進去爆炒了一會兒,而後添了大半鍋水,加入鹽、醬油、醋調味,之後蓋上鍋蓋,大火燒開,待水開了之後下入切好的麵條煮熟。
吃飯時,見莫黛朝自己以及三個兒子碗裡夾肉,許韶林又是一番心暖感動。
莫無風紅著臉小聲道謝。
莫無雲不說話,隻是望著那麵和肉有些走神,想他以前多少個日日夜夜都在想著有朝一日能讓爹、無風無輕以及兩個孩子吃上麵,吃上肉,現下終於有人讓這個願望實現了,他也感到歡喜,但除了歡喜,他的心裡隱隱的還有些莫名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莫無輕雖然沒有再次給莫黛白眼看,但還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傲嬌模樣。
莫小羽和莫小翼並不知大人間的心思輾轉,隻一個勁兒地扒拉著小碗裡的麵條,吃得甚是投入。
這時,門口探過一個小腦袋,是大貓:“大溪姨,你們吃飯呢!”
緊接著,第二個小腦袋探過來,是二貓:“大溪姨,你做的飯就是香!”
最後,第三個小腦袋冒出來,是三貓:“大溪姨……”
豈料,三貓還未來得及發表自己的感慨,就聽院子裡莫桂花生氣地嗬斥道:“都給我滾回屋睡覺,整日嬉皮笑臉的,想挨揍是不?”
三隻貓一陣唉聲歎氣,雖然仍想扒著西屋的門不走,哪怕是聞點飯菜的香氣也是好的,但無奈老娘的棍棒子可不是嚇唬人的,是以,在聽到莫桂花的爆喝後,呼啦一下全飛跑進堂屋。
莫黛自然看不過去,正想著要去盛些麵條端給莫桂花,卻不料許韶林已經讓莫無雲盛了一大碗,而後還夾了三片肉鋪在上麵端了出去。
莫黛衝許韶林笑了笑,忽而學著三隻貓的語氣怪腔道:“爹,你真是好人!”
許韶林不由地一愣,隨即便有些尷尬,假意嗔怒道:“貧嘴!”
當晚,莫黛仍舊帶著兩個孩子和丸牛睡在西屋的北偏房。
翌日清早,莫黛吃了一碗由許韶林加熱的昨晚的剩麵條後便背著筐準備到鎮上去。莫小羽牽著莫小翼的手,一直送莫黛走到老槐樹底下。莫黛摟過莫小羽親了親他的額頭,再想親莫小翼時,他下意識地就朝哥哥身後一縮,莫黛笑了笑沒說話,站起身衝著兩個小的揮了揮手便轉身上路。
莫小羽一直看著莫黛的背影,莫小翼躲在哥哥的背後亦在看著莫黛的背影,忽然的,他就有些不開心了,撇了撇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而就在這時,莫黛忽然轉身跑了回來,並在莫小翼來不及反應之前,一把將他抱起來轉著圈,驚得他瞪大了眼不敢出聲,待發覺自己比地上的哥哥高了許多時,他的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隨著莫黛的轉圈感覺自己像飛起來一般,咯咯笑個不停。
然而有趣的感覺一下子便過去了,莫黛停了下來,吧唧在他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記,這才又轉身上路。
莫小翼愣愣地站在原地,雀躍的心情尚未平複,而莫黛卻已經走出好遠。
莫小羽甚是羨慕弟弟被娘舉起來轉圈圈,但他是哥哥,不能和弟弟爭,等下回他一定也讓娘抱著他轉圈圈。
莫黛昨日便與蕭笑約定好在流崗鎮東街王老緣鐵匠鋪子裡頭見麵。還未到鐵匠鋪,遠遠地便見蕭笑橫刀立馬地抱臂站在鐵匠鋪門口,但見她左右觀望,顯然是等了多時。
莫黛有些愧疚,明明是自己有事請蕭笑幫忙,結果卻讓人家等著自己,實在說不過去。莫黛想著,現下不過辰時初,蕭笑應是還未吃早飯,於是順手從一旁賣包子饅頭燒餅的店鋪裡打包了四個菜肉包,並四個燒餅。
“啊,大溪大溪,這裡這裡!”蕭笑一發現莫黛的存在,便大聲衝她叫喚,引得趕早集的路人紛紛衝著莫黛瞧。
莫黛表麵上笑笑的甚是淡定,實則內心早已抓狂,直想跑過去一把捂住蕭笑的嘴,讓她再也發出聲音來。
而那個始作俑者蕭笑卻全然不知莫黛的黑化心理,依舊旁若無人地衝她揮手。莫黛歎了口氣,罷了,蕭笑天然呆的個性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走進鐵匠鋪,莫黛將自己在福滿堂得空時畫出的鐵皮箱,鐵皮桶,以及簡易閥門的圖解遞給王鐵匠,問她能不能做出來。
王鐵匠名叫王老緣,四十來歲,身材矮壯,不知是不是經年累月打鐵的緣故,肌膚黑紅,且油亮亮的。
“這箱子和桶問題不大,隻是這叫啥門的老身從未見過,就不知鑄造出來後是否和姑娘你畫的一樣!”王老緣說話甚是實誠,“還有,姑娘能告訴老身這叫啥門的東西究竟有何用處嗎?”
莫黛覺得沒必要藏著掖著,便大方告知:“這是留著控製壺嘴裡流出的水的,您瞧,是這麼個道理,隻要將這閥門的手柄逆著擰上一圈,裡頭的水便會不受阻礙地流出來,但若順著擰緊,裡頭的塞子便會堵住水流,水便流不出來了……”
莫黛一邊指著圖示,一邊講解,蕭笑聽不明白,而王老緣卻是一點就透,直誇莫黛腦子通透靈活,並爽快答應試著做一做。
離開鐵匠鋪,蕭笑便將莫黛朝自家領,並說那工匠是自己鄰居。
蕭笑家住在東街一頭,雖然也是在鎮上,但卻相對較偏僻。路上,莫黛將之前買的菜肉包和燒餅遞給蕭笑,蕭笑愣了愣:“給我的?”
“當然。”
“為何?”
“收買你。”
“……”蕭笑看著菜肉包和燒餅,忽而傻嗬嗬地樂起來,“成,我樂意讓你收買!”
莫黛暗自抽了抽嘴角,轉移話題問道:“我需要帶伴手禮送那個工匠嗎?”
“不需要!”蕭笑一邊咬著包子一邊含糊說道,“他這人不和人來虛的,若是你有誠意,可以請他喝酒,他可是嗜酒如命,且千杯不醉!”
“我不能喝酒。”莫黛一聽酒,下意識地就有些抵觸,或許是莫大溪本體早前對酒太過沉淪,導致後來接手這具身體的她便對酒有種莫名的厭惡感。
“那做菜與他吃也成,他除了好酒,還好美食,經常跑到我家蹭吃蹭喝!我弟都煩死他了!”
莫黛忽然停住腳步,詫異地問:“你還有弟?”
蕭笑有些不解莫黛的詫異,怎麼,她有弟很奇怪嗎?
“不,抱歉,我一直都以為你和白胖子一樣是孤女,沒想到你還有弟!”莫黛又有些愧疚,蕭笑在福滿堂真心誠意待自己,而自己卻隻顧自家老小,從未想過去了解蕭笑,一直以為她是個瀟灑不羈,無牽無掛的孤女,卻不想……
“其實也差不多了,我家隻有我和我弟兩人相依為命。”蕭笑不甚在意地一筆帶過,而後忽然神經兮兮地湊到莫黛麵前,“我弟名叫蕭笙,年方二十,長相俊秀,做飯洗衣刺繡種地外加做小買賣賺錢樣樣皆能,而且脾氣溫和,性子沉穩,至今未嫁哦!”
莫黛頓感無語,蕭笑分明是在向她推薦她弟!
“蕭笑,正經一點!”莫黛微蹙眉頭說道。
“我很正經啊!”蕭笑一臉委屈,“我弟真的很好,雖然你做的飯菜甚是好吃,但我弟絕對不比你遜色多少……”
莫黛的眼皮跳了跳:“我已經成家有孩子了。”
“那又如何,像你這般的出色好女子,大月朝女皇會鼓勵你多娶幾夫多生孩子,以便為大月朝的興盛做出貢獻的!”
“那我還真要謝謝大月朝女皇了,不過小女子我沒那麼高尚的情操,誰愛貢獻誰貢獻去,不乾我事。”
“為何?你明明就這麼出色,而我弟同樣出色,你若娶了他……”
“打住,蕭笑,”莫黛有些頭大地看向一臉無辜的蕭笑,“我知你弟是好男子,但好男子需配好女子,先不說我莫大溪已成家了,便是未成家,如我這般的人渣,你還是趁早打消念頭,以免遭你弟痛恨終生!”莫黛的表情甚是嚴肅,那眼神裡透著警告意味,蕭笑再遲鈍也是能夠感受得到的,若是她再多說一句讓莫大溪娶她弟的話,莫大溪一準跟她翻臉,從此連朋友都沒得做。
蕭笑蔫了蔫,小心翼翼地瞅著莫黛,就怕她真翻臉。
莫黛被她盯得有些發毛,便岔開話題:“蕭笑,那個工匠的手藝當真很好嗎?”
“那是當然,不過他已經五年沒動過手給人蓋房子了,但他手藝絕對是好的,我不騙你!”蕭笑信誓旦旦地說道。
莫黛沒說話,隻是在心裡接道,我知你不騙我,但我不信你!常言道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五年沒動過手,那手藝豈不是荒廢了?
莫黛突然有了想回去的衝動,但這時蕭笑大聲道:“到我家了!”說著便抬手敲門。
莫黛抿了抿唇,罷了,既然來了,那就姑且看看那個工匠是何方神聖吧!
門一開,從裡頭走出一名男子,溫聲道:“姐,你說接人過來,人到了嗎?”
莫黛聞聲甚覺耳熟,下意識地看過去,同時那男子也看過來,忽而驚訝道: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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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老身如約萬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