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上溫熱輕軟的觸感似一股暖流瞬間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沐千澈忽然便覺內心敞亮,想要將莫黛摟進懷裡卻又想到自己胸口沾染著一團血跡,遂忍下內心的渴望,平複了一會兒才道:“此人中毒了,但不知中的是何種毒藥,噴血不止。”
“現下不管這些,我要救活他,救活他我再去收拾外麵那對衣冠禽獸!”莫黛似笑非笑道。
藥房外,那些依舊伸長脖子朝藥房裡頭看,但門窗緊閉,他們什麼也看不到,卻忽然聞到極致馥鬱的似花香但又不似花香的馨香氣息,那味道甚是好聞,仿佛能夠平複人心的焦躁一般,香味所過之處,一片安寧祥和。
然後,當真如莫黛所言,不出一刻時辰,莫黛和沐千澈便領著男子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眾人皆驚得目瞪口呆,而最驚訝的莫過於陸筠和趙琰天,他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那活過來的男子在見到他們時也嚇得渾身發抖,他本該死去的,可眼下又活過來了,活過來後的他不想再死。
莫黛可不管他們驚訝不驚訝,今日她便要將話說清楚。
“諸位,當這個病人吐血趴在地上時,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質疑神醫的醫術,將神醫圍困起來,再經某某人一挑撥,你們甚至想闖進藥房砸了神醫的招牌,再將神醫綁起來送官,我沒說錯吧?”
眾人一聽不禁有些心虛,他們剛才是有些懷疑神醫,認為是神醫醫死了病人。
莫黛的唇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諸位可還記得按摩館藥房成立之時我說過的話嗎?想必你們都不記得了,那好,我今日再重申一遍,我當初說,神醫看病有個原則,看眼緣,看心情。眼緣不對,不醫,心情不好,不醫!與其說這是神醫的原則,不如說這是我為他定下的原則,神醫乃是我相公,我心疼他不願讓太過操勞,但是他卻本著醫者父母心,還說你們來看病是對他醫術的信任,是以但凡有病人來看病,無論貧富貴賤,他皆儘心醫治,有時候忙得連上茅房都得爭分奪秒,這點我相信你們比誰都清楚!”
沐千澈雖然因莫黛將他上茅房都爭分奪秒的事說出來而感到尷尬,但更多的卻是感動,她懂他,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感到愉悅幸福的嗎?
“可你們對神醫的信任就是才發現有人吐血就懷疑是神醫的醫術有問題嗎?如果是,那這信任也未免太過淺薄了,我為神醫感到不值,為我的相公感到不值!”莫黛說到最後,語氣顯得悲哀和憤怒。
然,有人覺得莫黛將神醫說得太過情操高尚,於是反駁道:“神醫收取的看診費用高,他是為了賺錢才為咱們醫病,看完病,銀錢兩訖,誰也不欠誰!”
有人跟著附和:“可不是嗎?咱們找他看病可是付了銀錢的,他替我們看病是理所應當的……”
莫黛忽然被氣笑了,冷聲道:“什麼叫理所應當?這世上就沒有理所應當的事!你爹生你你娘養你那叫理所應當嗎?錯,你爹也可以在你未出世時就打掉你,你娘也可以在你生下來後直接丟棄!親人尚不能無私地做到理所應當,你們現下倒來說神醫為你們看病是理所應當的,簡直可笑至極!”
聽到莫黛居然拿他們的爹娘打比方,有些人忍不住要動怒,剛想發怒卻又聽莫黛繼續道:
“你們現下倒來與我們說診費高的問題了,我們的收費比千藥館來得高,這是事前就光明正大地告知過你們的,來不來看病的決定權在你們。賺錢?憑神醫的醫術,我們若是想賺錢,隻醫達官貴族豈不更快?醫一回便收個幾十幾百幾千兩,何須賺你們手中那幾百文?既然你們嫌費用高,那就彆來,而且我今日便宣布,神醫即日起看病前需交診費一百兩,沒有的免談!”
莫黛這麼一說,有的人就開始苦哇哇了,於是將那剛才反駁莫黛的兩個人揪出來按在地上暴打一頓,而後齊齊朝莫黛和沐千澈鞠躬道歉:“莫姑娘行行好,我們是絕對信任神醫的醫術的,我們也隻是小門小戶的,實在出不起這麼高的診費啊!”
莫黛不理,沐千澈看不過去了,便走上前道:“諸位日後還是到千藥館去吧,豐大夫的醫術甚好,診費也便宜些,我已嫁為人夫,自當事事聽從妻主的,抱歉了,慢走不送!”
眾人還是不甘心,又磨嘰了一會兒,見莫黛鐵石心腸,遂悻悻然離開了按摩館,臨走前又氣憤地紛紛在那反駁莫黛的二人身上踹了幾腳才覺解恨。殊不知,此二人正是陸府內的家丁假冒成病人進來鬨事的,明明沒病,現下卻生生被那些病人給揍到外傷內傷並發了,跌跌爬爬地離開按摩館。
陸筠和趙琰天也離開了,原本他們是想來砸了神醫的招牌的,卻不想神醫的醫術讓他們歎為觀止,於是他們心動了,這也是他們乾脆離開的主因,他們有求於神醫。離開前,陸筠威脅性地看了那被救活的男子一眼,嚇得那男子又是一陣原地哆嗦。
男子一想到回到府裡的下場心裡便萬分害怕,但他卻不得不回去,於是便摸出銀錢付診費,然,他才開口問診費有多少時,莫黛便道:“這位公子,彆說你不知你自己是中了毒才噴血不止的,你剛才差一點就一命嗚呼了,神醫可是用了他祖傳的特製秘藥才將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常言道,千金難買命一條,是以這診費有點高,念在你剛才吐了那麼多血也需要雞蛋補補的份兒上,抹去零頭隻收整數,你給個一千兩銀吧!”
莫黛一說完,那男子直接就癱坐在地上,臉色也瞬間慘白無血色:“可……可……可我沒那麼多銀錢啊……”
“這個不是我們管轄的範圍,你若是付不起診費,我倒有個法子,就不知你願不願意了?”
男子一聽有商量,急忙驚喜道:“我願意,姑娘請說!”
莫黛笑道:“你現下統共有多少銀錢?”
男子一愣,隨即便想到財不外露的原則,吱吱唔唔地不願說。
莫黛有些不耐煩:“不說算了,拿錢來,一千兩!”
“我,我說!我現下統共就三兩銀了!”男子慌忙說道。
莫黛微微一笑,而後衝男子勾勾手,攤開掌心掂了掂:“給我一兩銀,我送你一顆藥丸,你便不用付那一千兩了!”
“咦?當,當真?”男子驚喜地站起身。
“嗯哼!”
“如此便多謝姑娘了!”男子急忙將一兩銀放在莫黛掌心。
莫黛握住銀子,對沐千澈道:“千澈,給他一顆毒藥丸,既然他付不起救命錢,那我們便把他的命再收回來便可!左右不能便宜了他!”
沐千澈知莫黛並不想要男子的命,隻是在嚇唬他而已,於是當真遞給那男子一顆黑色藥丸。
男子接過那藥丸再次麵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今日萬幸沒被毒死,卻不想還是要死,回府是死,不回府也是死,難道他生來就是為了死的嗎?男子不甘地咬著下唇,眼淚嘩嘩直流。
莫黛有些不忍直視男人流淚,尤其是默默流淚的那種,好似她是大奸大惡之輩一樣。
男子正無聲流著淚,忽然便感覺麵前站了一個人,抬頭一瞧,登時驚得朝後仰著身體:“十,十七?你,你不是已經被打死了嗎?”
莫憂幽幽地看著男子,以前在府裡,買來的小廝按照從高到矮排序,莫憂排在第十七位,而眼前的男子則排在第七位,人稱小七。
“小七哥,你與我一樣都已經死了,是姐姐和公子給了我們重生的機會。”言下之意,你還想為那個毒死你的人賣命到幾時?
小七一聽莫憂如此說,立時便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悲傷地說道:“我們本就是從官配場被買回去的,我寧願死也不要再回官配場,他們給我兩個選擇,一是吃毒藥,二是被再次賣到官配場,我吃了他們給我的毒藥然後再到這裡陷害神醫……”
莫黛愣了愣,他們是從官配場出來的?可為何額上沒有梅花瓣刺青什麼的?據她從莫大溪的記憶裡得知,官配場的男子的額心都會被刺上小指甲蓋大小的梅花瓣圖案,難道說莫大溪的記憶就像莫大溪的人一樣忒麼不靠譜?莫黛有些疑惑便悄悄地問身旁的沐千澈,沐千澈是這個女尊世界的本土人士,總會比她這個半吊子穿越人士懂得多,豈料,她才問完,莫憂便幽幽地看向她,回道:“姐姐,官配場裡是滿十六歲的男子才會被刺上梅花瓣的刺青。”
莫黛點頭,難怪,莫憂才十三,可她忽然又疑惑了,指著仍舊癱坐在地的男子小七問道:“為何他的額上也沒有刺青?”這男子怎麼看都有二十好幾了吧?
豈料她話才一說完,那小七就無比委屈又受傷地說道:“姐姐,我今年十四,虛歲才十五啊!”他雖然個子高了些,看起來成熟了些,但他其實很年輕啊!
莫黛忽然就默了。
小七也留在了按摩館,雖然莫黛故作凶相地說了讓他在按摩館乾一輩子活來還救命錢,但小七還是萬分高興地對莫黛磕頭道謝,而後便跟在尚達和尚同的身後乾活去了。
莫黛原本想到他們的賣身契還在聶金多那裡,擔心聶金多會借此生事,不過小七說莫憂被打死後賣身契便被管事的給燒了,而他的賣身契也在他吃下毒藥後被管事的毀了。
酉時,按摩館閉館時,雖然小七十分羨慕莫憂能夠跟隨莫黛他們回家,但他卻不敢多說什麼,畢竟他今日是來陷害神醫的,莫黛能讓他在按摩館安頓下來就已經算是厚待他了,他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晚間,莫黛去了蕭笙房裡。
了無睡意的沐千澈飛掠上房頂,久久望著莫府後方的那座宅邸。月色下,他的麵紗被夜風吹起,露出形狀完美的下巴以及抿成一線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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